他们这一大家子只有两个孩子,陈事允和陈景言, 再远一点就是那个姐姐。
高三的学生开学都比平常人要早, 高一需要军训的还没来高三倒是先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虽然说是一个月没见因为微信和各种软件的联系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同学们你一嘴我一句说着各自不同却又大致相同的暑假生活。
“你们听说了吗,老沈离婚了!”说话的人是班里的体委。
“什么!”
“不会吧。”
“真假?”
京歌和这些人一样不敢相信, 班主任每天都会在群里发励志鸡汤,一整个假期从未间断什么时候离婚了?
陈事允这学期没有来陈景言理所应当地坐在了陈事允原来的位置上。
“你相信吗?”京歌问陈景言。
陈景言反问:“信不信有什么区别吗?”他拿出母亲做的糕点给京歌,“我妈做的给你的。”
“谢谢。”京歌接过糕点第一反应觉得很好看, 像是玫瑰花真正刻在了上面一样。
京歌尝了一口道:“阿姨手艺真好。”
教室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沈老师穿着一身运动装走了进来, 他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如亲学期一样干干净净的。只是京歌觉得他那双藏不住的绿色袜子有点不适合今天的穿着。
“同学们这是大家高中生活里最重要的一年了,大家也看见了班级里有一些空位置。学艺术的同学也和你们一样在不同的地方日夜努力着, 大家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高考。来年的现在你们是否能坐在自己理想的大学中就要看现在的努力了。希望在这一年里我能竭尽所能帮助大家。”老沈说完后响起了掌声。
“他离婚了。”陈景言不紧不慢道。
京歌心中还是一颤, 问:“为什么?”
陈景言回:“你看他的眼镜, 以前他是会根据衣服的不同换眼镜的。”
听其他任课老师说过老沈的妻子是一个很讲究的女人。
“那他现在是不是很难过?”京歌问。
陈景言说:“不一定, 或许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解脱。”
“在不理解别人遭遇的情况下不要盲目慈悲。”陈景言补充了一句, 他觉得以京歌这种共情能力只怕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不愉快。
京歌拿出用彩色笔画满了的单词书开始背单词,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他是怎么一边离婚又一边给我们打气的?”
“把工作和生活分开的人确实很了不起。”看见京歌的单词书让陈景言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初考雅思的日子。
京歌还想说些什么到了播放听力的时间也只能作罢。
三十分钟后京歌看着自己手中错了一半的英语听力垂下了头, 她的英语成绩算不上差可是听力差的一塌糊涂。
“陈景言你以后会去北京吗?”她在努力追赶陈景言的脚步,期末考试陈景言可以留下来等她可是高考呢?
陈景言反问:“你呢?”
京歌想了想说:“我想去北京。”
北京对京歌来说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事, 唯一就是因为陈景言被保送到了那里。
“那我就去北京。”陈景言说了一句。
高考生变成了陪考生。
晚上卢媛素和她的朋友们出去聚会了,陈景言点了外卖坐在客厅里。偌大家中只有他一个人。
外卖盒有点不太好开他一不小心把盖子给弄裂了划到了自己的手。
陈景言不知道家里的创可贴在哪里给母亲打了给电话。
“妈家里的创可贴在哪里?”陈景言问:“我划到了一点手。”
卢媛素想了想说:“我忘记了你问一下你爸爸,严重吗?”
“不严重。”陈景言回。
“记得消毒,消毒棉签在哪来着?也问一下你爸爸。”卢媛素道。
挂断电话后陈景言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父亲能准确说出这些东西的位置。
贴上创可贴后陈景言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里的人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不认识自己的儿女了,他突然想到了母亲刚才的样子以后会不会把他也忘了?
他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又开始乱想了。
人总有忘记东西的时候。
空闲下来后他想起了父亲准备的留学材料再一次走到卧室找床头的那些材料。
那张a4纸上的字让陈景言直接吓得扔掉了纸,他手抖得控制不住自己。很久之后他不相信上面的内容蹲下来捡起纸想要再看一遍。
内容还是一样的。
陈宏生打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他打开客厅的灯后看见陈景言坐在客厅里。
“怎么不开灯?”陈宏生问。
陈景言没有说话。
陈宏生走了过去看见满脸泪水的陈景言却并不意外。
“你知道了?”陈宏生轻声问。
“嗯。”陈景言的嘴角都在抖动。
陈宏生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他旁边给他递纸巾,“没事的小言,有病了咱们就治病,会好的。”
已经黑屏的手机里停在的页面就是关于‘脑萎缩’的搜索,他们都知道这个病是好不了了。
“爸,这就是你想让我出国的原因吗?”陈景言不理解,“你是为了支开我吗?”
陈宏生很意外他怎么会这么想,“不是,而是我准备送你妈妈出国治病。”他想让儿子陪着她。
“我去。”陈景言丝毫没有犹豫:“哪个国家我都去。”
“小言,我们不勉强你。”陈宏生道。
陈景言回:“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
“收拾好情绪别让你妈妈看见。”陈宏生怕卢媛素突然回来。
“嗯。”陈景言擦了泪走去洗手间洗了个脸。
在卧室里他听见母亲回来了。
“老公你知道昨天我把中药放在哪里了吗?我找不到了。”
他听见母亲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陈宏生道:“在厨房第一个冰箱的保鲜里。”
“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了,今天小言给你打电话了吗?”卢媛素又问。
陈宏生:“打了,谁没有忘记东西的时候不要多想。”
卢媛素的语气有些自责,“挂断电话后很久我才想到消毒和创可贴在一起放着。”
“别想了快吃了药睡觉。”陈宏生回。
卢媛素走过去看了一眼自己贴在床头的待办事项,说:“我还没给小言送牛奶呢。”
“小言自己拿了。”
听着楼下父母的对话陈景言窝在被子里闷声大哭,这种现象可能已经很久了,从父亲第一次和他商量要不要出国时可能已经有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手机里他看见京歌发来的信息,他回了一个晚安直接结束了聊天。
晚上十一点他从床上坐起来,窗外楼下的路灯旁还是那个老爷爷和他狗。
狗狗可能有些累了就坐在一旁陪着老爷爷。
虽然很远还是能看到老爷爷在微微笑着,陈景言突然想到黑夜里老爷爷会不会能看见什么?
桌子上有一盘下了一般的围棋,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和陈事允被打断的棋。
陈事允虽然成绩一般但是下棋很好。
有时候陈景言会不认同陈事允太过自我的观点,陈事允就会说:“哥你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上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看到的。身边的人也是这样,所以每个人都是‘自我’的只是你没发现也不承认。就像是同学问你题一样,你就不会想到你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题目和他们看见的不一样。”
他是自己的中心而向往散发的第一步就是父母,如果中心崩塌了还要怎么散发?
“你在干什么?”他给陈事允发了个信息。
陈事允没有回复,每天的训练让他特别累晚上睡觉特别沉。
外面的路灯最近很不准时,突然暗下来的天让陈景言看不见了楼下的人。
此刻他会特别慌张吗?陈景言想,他又摇头笑了。
白天不是刚告诉京歌不要盲目怜悯别人吗?
说不定此刻老人站在黑夜里看见了他已逝的妻子正开心呢。
第30章 [VIP] 第三十章
第二天早上陈景言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他站在楼道里看着窗外想到了那天他告诉京歌的话, 那时候他眼中的花草树木都是死的。
再过几十分钟太阳出来照在这些植物上,植物会因为扛不住烈日午时左右显得枯萎,一夜过后不过是几滴露水与暂时的阴暗就又会让他们焕发新生。
日复一日, 他们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聊天。
或许也会, 只是人类听不懂。
“迟到了?”班主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景言叫了声老师后点点头。
沈老师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楼下与远方。
“听说你准备出国?”沈老师问。
看来父亲从学校调取信息的时候已经和班主任说过了。
“嗯。”陈景言没有否认。
沈老师叹声气道:“可惜了一个清华名额,不过就算是去了别的学校你也一定会学有所成的。”
陈景言仅是听着没有回答。
“京歌或许能考个不错的学校,她成绩不是很稳希望到时候能发挥好。”沈老师和所有同学都会这样聊天。
“她应该可以。”陈景言回。
一些心知肚明的事两人没有点破,陈景言一直都是有些冷着脸的表情也没人发觉他有些不对。
回到教室后京歌问他为什么来晚了他说睡过了就没有再回答。
他不想说话也在压抑着自己不好情绪, 好在京歌不是一个说起来就不知道停的人。
陈景言趴在桌子上睡觉上课时也没有起来。
“上课了。”京歌喊他。
陈景言仍旧趴着, “我不想听。”他回。
京歌又说:“这样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陈景言坐起来是蹙着眉头,他知道自己被情绪打败了。
老师上课讲了什么他一句没听清楚满脑子都是昨天检查报告单上的字。
他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倒是有多严重更不知道她还能陪自己多久。
“陈景言。”京歌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又怎么了?”他回过头问,脸色很不好。
京歌这时候才发现他好像不太对, “中午了你要去吃饭吗?”
“不去了。”陈景言回。
京歌起身去找宫倩音,陈景言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懊恼。
在仅有他一人的教室里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家里吃了什么,卢媛素很意外还以为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整天在一起相处的人在电话里没什么好聊的仅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后陈景言才有一丝安心。
他很难受又无人倾诉, 老沈说得对京歌的成绩不稳这时候不能再搅乱了她的心态。
京歌回来得很快,她给陈景言带来了饼。
“谢谢。”陈景言接过饼说。
京歌回:“不要说谢谢。”
陈景言道:“刚才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没事,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京歌回。至于陈景言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她觉得现在问不是时候。
陈景言吃完东西后问京歌,“你以后有出国的打算吗?”
“没有。”京歌道, “我不可能留我姑姑一个人在国内。”她说的斩钉截铁。
“也是。”陈景言回。
京歌问:“你是要出国吗?”
“没有。”陈景言道。
现在如果再让京歌准备出国对她来说也很困难, 或许他们之间没缘分。
下午上课时陈景言依旧在走神, 他看着京歌的侧脸突然想到有一天他们走在小桥上京歌告诉他自己看到了一对闹分手的情侣。
当时京歌问:“如果是爱的话, 那一个人为什么还会离开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