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姑娘——适闲客
时间:2022-01-21 07:40:50

  张院长本来要交代的,结果忽然间变卦了,一个字不往外说了。
  虎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字不说。我猜想,有人给他们做了工作了,但是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花姐和黑彪子藏在哪里。”我说道,一边把手机拍摄的照片打开来递给丁所长。
  丁所长一脸的惊讶,拿过来看了好久,问道:“你从哪里拍到的?”
  “邻省……”我说道,“过年时候偶然碰到的,他们也是害怕,所以跑了。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丁所长问道,“这些照片你要发给我。”
  我点点头,说道:“商贸大厦16楼,有个佳源商贸公司,他们是花姐和黑彪子控制的。现在主要做套路贷,诈骗,还有组织卖淫。
  你可以去查查,兴许可以查到跟黑彪子有关的线索。记住了,多查查转账的记录。”
  丁所长问道:“你小子,要不然来给我做助手吧?我这还真缺人呢!”
  “我要去南方了,离开这里了。”我说道。
  丁所长惊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问道:“去——哪里?”
  我笑道:“江南。我和柳梦商量好了的,我俩一块去江南。那里没有黑彪子和花姐。柳梦说,那里不会感到害怕。”
  丁所长点起了一根烟,猛地抽了好几口,才悠悠说道:“都说故土难离呢,舍得么?”
  我笑道:“舍得,从小就觉得要永远离开这里的。”
  丁所长笑道:“这样对丫头来说最好。也可以的,我支持你们俩的决定。黑彪子的事儿,你也就别操心了。”
  我笑道:“所有我提供给你的线索,你都要好好利用。有一个叫杨建的人,你可以去查一查。
  他或许暗中跟黑彪子有所联系。还有去跟法院联系一下,佳源商贸做了很多民间借贷的套路贷,还有暴力催债的,能抓几个是几个,抓过来一问,总能问出点什么来的。”
  “你还这么在意这个?”丁所长笑道。
  我把脑袋一歪,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丁所长笑道:“怪不得丫头要跟你走呢。我跟你说,老弟,这个想法要不得,把它在心里彻底给我掐灭了。
  打从今儿起,你给我去江南,黑彪子的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我也解决不了。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上回害死游龙通风报信的人是谁,你猜也猜不到。这个人,比你我,你我们这整个城市的人,都要有权威。咱们惹不起。”
  我有些好奇,问道:“到底是谁?”
  丁所长瞅瞅四周,说道:“你不要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现在能够解决他们的,就只有中央巡视组了。我可以替你去收拾收拾杨建,但是黑彪子,我也准备放手了。保护伞不先打掉,谁也动不了黑彪子。”
  保护伞?这回我算是懂了。黑彪子和花姐之所以能够肆意妄为,原来都是因为有着背后的保护伞,而且远远不是张院长这种处级干部。
  可能是局一级的人,甚至厅一级的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慌,我是在与天斗么?
  做好了决定,我和柳梦拎着酒菜在晚上去了浩子家里。
  浩子问道:“干嘛,这么客气干嘛啊?”
  我笑道:“跟你道个别。”
  浩子的笑容立马就僵住了,问道:“啥意思?”
  刘莉也一脸的惊讶,拉着柳梦的手,问道:“到底怎么了?”
  柳梦低头说道:“我们想要去江南了,不在这里干了。”
  浩子一愣,问道:“咋回事,忽然就要走了?”
  我把酒菜摆好,倒了几杯出来,说道:“来吧,喝几杯。”
  浩子不说话,坐在我对面。刘莉和柳梦纷纷坐到一旁。四个人,没有一句话出来。
  我把酒端起来,递给浩子,自己又端了一杯,做了个干杯的手势,浩子嘴角一笑,把酒杯干脆地跟我撞了一下,咕咚咕咚,我俩喝了下去。
  一杯下肚,我再给倒上一杯,俩人还是一碰杯,咕咚咕咚又喝了下去。
  如此反复,一连喝了四杯。三瓶啤酒下去了。
  刘莉终于是开口了:“好了,光喝酒一会醉了,吃点东西。”
  浩子一笑,抓起一把花生米,一个一个往嘴里塞,问道:“因为啥啊?”
  我跟他一样,往嘴里塞着花生米,说道:“你知道的,这里对柳梦不安全。”
  浩子愣了一下,把花生米都塞进了嘴巴,嘎吱嘎吱嚼完了,端起酒杯向我示意,我碰了一下,咕咚咕咚,俩人又喝完了。
  “好事!江南比咱这里好多了,这破地方,啥也没有,又穷,人又坏。”浩子说道。
  我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愁个什么?你俩要不要也去江南?”
  刘莉笑了一下,不说话。浩子抬头看看我,说道:“我跟你不一样。你俩说走,天南海北去哪里都可以,我不能走。我回来,就是因为不想让孩子当留守儿童了。
  在这里,好歹一年还能回家十几趟,想孩子了就可以随时走。
  过两年,换个地方大一点的店面,租个大一点的房子,把孩子接过来,在城里读书。
  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现在理发铺生意好了,说实话赚了些钱,不能说走就走了的。”
  我说道:“那是好事,说明你们俩当初来这里来对了。”
  浩子说道:“来是因为你在这里,心里有个垫底的。你走了,我就没有了。”
  我笑道:“拉倒吧,我又没给你俩帮助啥?”
  浩子忽然笑道:“我当了好市民啦,出名啦,不都是你给害的么?”说完,哈哈大笑。四个人齐唰唰笑了起来。
  刘莉问柳梦,“那你们去了江南,有什么打算?”
  柳梦说道:“还没什么打算呢。反正他可以继续做律师的,我看看,或者就还是老样子,跟他帮忙。或者就找一个别的什么工作。反正先去了,再说吧。”
  “那你俩还不如我俩呢,最起码我俩想来城里的时候,计划好了就要开个理发铺的。”浩子呵呵笑道。
  我说道:“理发铺生意怎么样到底?”
  浩子答道:“还行吧,越做越熟练了,新招了个学徒呢。一年反正净赚个几万块钱是有的。”
  我说道:“那就不错了。扩大店面,弄一些美发设计、造型设计,就赚得多了。光靠着剪短,还是不行的。”
  刘莉说道:“我正学呢,造型设计。原来有底子,差不多就可以做了。”
  我笑道:“那我跟柳梦,以后回来找你俩,理发还要钱不?”
  浩子把酒杯端起来,一股脑喝了下去,说道:“当然要钱了!你以为你是谁?我还能给你免费一辈子?”
  几个人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浩子忽然就哭了,起初是小声的抹眼泪,后来就是声音越来越大,哇哇在那里流泪。
  我笑他:“哭个啥?还北方大汉呢,丢人不?”
  浩子不管我,自己在那里哭,刘莉和柳梦竟也眼角角泛了红色。
  刘莉说道:“你们一走,再也不能三天两头的聚在一块,喝酒聊天了。”
  柳梦笑道:“等我俩回来找你们,不就可以了么?那时候会更开心的。”
  我对着浩子说道:“别哭了,丢人不?喝酒。”
  浩子一摆手,嚷道:“要你管?”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哭。
  这世上每个人醉酒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有的喝醉了闷头大睡,有的喝醉了到处发酒疯,有的喝醉了就自己哭,酒,真是一个检验人的好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浩子哭停了,说道:“我饿了。”
  刘莉扑哧一声笑了,递给他一个馒头,说道:“谁让你光喝酒,不吃菜了。”
  我笑道:“我还以为,大老爷们的就我一个人会哭呢,没想到你也哭了。”
  浩子不理我,夹着菜大口嚼着馒头,兴许是哭累了,真的饿了,腮帮子两侧鼓起了圆乎乎的球球,在那里晃动晃动,然后终于不见了踪迹。
  柳梦笑道:“谁让你俩整天腻歪在一块呢?传染了吧。要是搁现在,人家得说你俩搞基了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浩子不好意思地臊红了脸,我这才发现,这个原先在我面前没皮卖脸、吊儿郎当,成天嘴里念叨着怎么给刘莉写情书的男孩,竟也真的会不好意思起来。
  “说好了哦,你俩回来的话,一定要来找我的。不是回来的话,是一定要回来。”浩子说道。
  我笑道:“放心吧。”
  人越是长大,就越是发现,故乡,永远是最难舍的牵挂,尽管他曾经带给我无尽的伤痛。
  时间久了,这些伤痛不仅不会痛,还竟然会以一种格外温暖的方式在你的血液里沸腾,在你的脑海里回响。也许,这就是乡愁。
  辞别了浩子两口子,我和柳梦手牵着手,漫步在小区外的街道上。
  夜幕黑黝黝的,月色朦朦胧胧,路灯忽明忽暗,尚未过去的冬天里,冰凉的风吹在人的脸上,竟也夹带了一丝春的温暖。
  生机,永远都在萌发。万物都是如此。
 
 
第54章 夜泪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我和柳梦终于是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去往了遥远的江南。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的笑容,哭泣,奋斗,抗争,解脱,仿佛化作了车窗外升腾起的晨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于无形。
  七个小时的车程,柳梦奇迹般地没有晕车。自打阳光透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
  从北到南,田野在变化,街道在变化,树木在变化,甚至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我问柳梦:“害怕么?”
  柳梦靠在我的肩膀上,说道:“留在那里我更害怕。”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恐惧感,我也不例外。江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江南的一切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运转,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江南准备给我和柳梦的,会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还是一如往常的残羹冷炙?
  反倒是父亲和母亲,对于我和柳梦的到来表示出了极大的热忱和欢迎。
  短短七个小时的车程,电话打了无数次,仿佛是担心我和柳梦在火车上会下错了站,或者被人掳走一般。我手机都只剩下一半电量不到了。
  到达目的地后,我和柳梦拖着行李箱,茫然走在出站台的通道上。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匆忙的、踌躇满志的、满腹心酸的、一无所获得脸接连从身边闪过。火车站,大概就是人间的悲喜场。
  父亲和母亲租住在江南的乡下,告诉我我只要到了一个叫做易桥的地方就可以了,他会来接我。
  我按照事先查找好的线路,和柳梦坐上了公交车,忐忑不安却又满怀期待的混入了人群之中。
  汽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窗外是新鲜的建筑,高楼大厦像插在土里的卡片一样,有着风雨欲来的不安全感。
  与我的家乡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太多的枯枝败叶,几乎见不到杨树,两旁都是常青的树木,郁郁葱葱,满眼绿色,吐露着生机。
  柳梦坐在公交车上可就不行了,闭着眼睛,靠在我身上,仿佛是在努力的憋着不晕车,眉头紧锁着,无暇顾及这窗外的一切。陌生的城市,不管怎样,就这样冲进了我们的世界。
  到达易桥之后,我和柳梦站在一个老旧的电影剧场之前,左顾右盼,想要寻找人群里熟悉的身影,却毫无发现。
  这里聚满了人,大概这里是一个中转站吧。跟我和柳梦一样的外地人是最多的,操着各种南北方的方言,在这里熙熙攘攘,畅谈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未来。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我接过来一看,是父亲。“爸!你在哪儿?”
  父亲说道:“你俩呢?我到了,没看到人。你在哪儿?”
  我看看四周,说道:“有个电影剧场门口,俺俩人就站在这里。”
  父亲哦了一声,说道:“那就在那等我,我过去。”
  挂断了电话,我和柳梦相互看了一眼,我问她:“感觉怎么样?”
  柳梦笑道:“没啥感觉,就是再坐车,就要吐了。”
  “你俩怎么跑后面来了,我看半天没看到人!”父亲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
  父亲似乎比过年时候更加苍老了,黝黑的脸上刻画的皱纹越来越清晰,短平的头发也掩盖不住那些日渐斑白的青丝,曾经厚实的身子此刻竟显得如此渺小。
  我笑道:“没地方站。怎么走?”
  父亲说:“我把三轮车停在那边了,走,上那边去。”说完,就拎起我俩的行李箱,走了过去。
  我牵着柳梦,另一只手拿过来行李箱,在地上拖着,父亲呵呵笑了一声,左顾右盼看着来往车辆,快速走过了公路。
  我和柳梦也跟着飞奔过了公路。另一侧,是一个宽阔的平整土地,估计是在施工,被护栏给围了起来。绕过护栏,有一条小巷子,父亲的三轮车就停在了那里。
  “上车,咱回家。”父亲说道,里面跨上了三轮车,在那里发动起车子。
  我把行李箱扔在车厢里,把柳梦扶进去,自己抬腿坐了上去。
  看看四周,寂静的小巷子,两侧都是老旧的楼房了,二层的,三层的,绿色的瓦,红色的瓦,在阳光下泛着光。
  白色的墙,悄悄矗立着,仿若洞悉世间一切的智者,静谧,深沉。
  直到这寂静被父亲的柴油机打破,又被一路颠簸的声音切割成了碎片,散落在风里。
  三轮车是父亲和母亲用来装货的。说是货物,其实就是垃圾。
  我知道,作为没有文化、没有能力、没有一技之长的父亲和母亲,想要在异乡谋生,绝非易事。
  村子里绝大多数的人,在江南一带都是一样的工种,捡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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