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白跟着转身,没有追过去,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能看到轮椅背后不停颤抖的肩膀。
她到底还是不知道钢盔到底喜欢吃什么陷的饺子,钢盔他妈妈一定知道。
但是钢盔永远也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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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霄身上多处骨折,手术是成功的,但是预后还是要看康复科和霍成霄自己的努力。
能恢复正常人的水平尚且有很大的困难,跟别说重新回到消防队了。
霍成霄消沉几日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没人知道他心底遭受着怎样的煎熬,对他来说,对很多消防员来说,这样的事业除了是一种理想,更是一种信仰。
但现实就是,除了接受,别无办法。
九月二十九,天上又下起了雨。
在9.23爆炸案中牺牲的英雄从九宜殡葬馆中出发,市民自发相送,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心头沉闷窒息。
温予白穿了一身黑裙,套了一个黑色的大衣,撑着伞在某个角落里驻足良久。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收起伞顺着马路边沿走,整条路僻静无人,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路过。
她在一条长椅上坐下,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手机,上面是霍成霄给她发的信息。
“我决定好好进行康复治疗,不用担心我。”
温予白点开输入框,愣了好久,才发了一个“加油”过去。
那边正在输入中,只是输入了很久,就在温予白打算把手机放回兜里的时候,他的消息发了过来。
“温柒,希望你能快点走出去。”
温予白眸光一怔,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长时间,有一阵心悸袭来,她捂着胸口咳嗽两声,闭着眼说:“吃药了,今天已经吃过药了。”
从前都是靠着记忆才从疾病中撑过来,没想到有一天记忆反而会成为病因。
刚停了一会儿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黑伞搭在长椅上,温予白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试图用冰凉的雨水驱散所有躁动和不安。
忽然,木头伞柄伸到她头顶,雨水打在伞上,发出清脆连贯的嘀嗒声。
温予白听到声音,如惊醒般抬头,眼中的光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又变得寂灭无神了,好像她前一刻在期冀着什么似的。
她从长椅上站起身,看着撑伞的时砚,语气如常:“你怎么在这?”
时砚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伞身随着她起身抬高,视线却没挪开半分。
他也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连领带都是暗淡的灰色,单手插着兜,时砚道:“路过。”
温予白看向他身后,路边停了一辆车,主驾驶的位置打开着,她默默收回视线,问他:“自己开车吗?”
“嗯。”
空气安静下来,温予白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在情绪已经因为时砚的打断而稳定下来了,她张了张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温予白说着,弯身去拿自己的伞,刚要转身的时候,时砚放在裤兜中的手抽了出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不等温予白开口,他道:“你去哪?我送你。”
温予白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时砚手没放开,继续道:“开车快一点。”
温予白皱了下眉,有些烦躁地挣了下手臂,时砚犹如触电般放开,束缚消失,温予白没了温和的语气:“我想一个人走。”
是明确的拒绝,不容置疑。
时砚看着她,掌心空空荡荡,凉风灌过,带走最后一点热意,蜷了蜷手指,他收回手,轻笑一声:“那算了。”
温予白连三个字的时间都不留给他,在他话音没落的时候就决绝地转过了身,打开伞,她静静走在雨幕里,背影单薄又消瘦。
时砚注视着她远去的脚步,心被踩了一下又一下,他转身回到车里,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动,那道身影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启动车子,轮胎克服摩擦在地上缓慢转动。
一前一后,一人一车。
女人安静而认真地在雨里走着,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屏蔽了。
她身后,隔着十米远的距离,时砚把着方向盘,视线中只剩下那道身影,心照不宣的默契让他这一刻的贪图得以幻想成真。
夜幕降临,时砚在楼下抽完最后一根烟时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他点了拨通,那边传来好听的女人声音。
“阿砚,他们都到了,就差你了,你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