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迪见陶溪和真要走,“唉唉”两声把人叫回来。
他正儿八经坐到办公椅上,上下打量一番陶溪和,“难得化妆,总不能是为了见我吧。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季霆欺负你这事儿是怎么想的?你可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啊。”
陶溪和听这话听乐了,空笑了几声后,乖巧蹦出一个“好”字。
她从不掺和符迪跟季霆之间的爱恨情仇,她甚至连和事佬都不想做,她知道这二人根本闹不掰。
“好什么,我问你是怎么想的?你就这样白被他欺负了?”符迪提高音调。
陶溪和见符迪急了,这才严肃起来,她蹙起眉头:“你们听到的版本都不准确。”
“不准确?”
“谣言止于智者。”陶溪和又卖关子模糊事实。
符迪半信半疑,又暗讽道:“季霆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别看他平时高风亮节的,我跟你说,外表越是正经的男人,私下里越……”
他自觉话说重了,及时收了话柄。
陶溪和压根没认真听,随口“嗯嗯”两声,又拧了下眉毛,“高风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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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季霆接诊了个颅内动脉瘤病人。
这名女患者五十出头,子女不在身边,也无医保,一听说可能要做血管内介入治疗,心生退意。
季霆相劝,称位于她大脑前动脉的这颗直径0.7cm的瘤已有漏血症状,情况危急,需要尽快就诊。
女病患穿一件绛紫色羽绒服,又黑又瘦,头发里一大半是白发,面容憔悴。
她听季霆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攥紧手,待季霆说完,她局促地从一个边角有磨损的旧皮包里,抽出一个崭新的红包。
她把红包塞进季霆的怀里,恳求道:“季医生,我来之前打听过,你们平京医院神经外科有两位专家,一位姓葛,另一位姓高,但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里能挂到他们的号,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把我的片子拿给他们二位看看。”
这话让季霆摸不清头绪,他本以为这位患者的顾虑在于治疗费用,没承想竟是不信任他这个年轻医生的判断。
他把红包退回到患者面前,耐心回复:“您瞧瞧外头有多少从全国各地来的病人想挂葛高二位专家的号,我要是拿了您的好处,给你开了这个后门,那对门外那些人公平吗?再者说,要是人人都给我塞红包,我也别做医生治病救人了,我就整天往门诊上一坐,暗箱操作捞外快,多好。您放心,您这个病没到生死关头呢,我相信即便是葛高两位教授看了您的病历,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判断。”
话落他指了指门上的提示牌,上面明确写着“医生严禁收红包”的标语。
女患者焦虑地离开,走到门口,又被季霆叫住。
季霆诚心劝导:“阿姨,您这个病不能再拖了,早点儿拿主意吧。”
谁知女患者竟朝他鞠躬致谢,说:“小伙子,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谢谢你。”
接连又接诊几位病人,病症都较轻,季霆每每看片,脑子里都能回想起刚刚那位女患者满脸的愁容。
他在西南流放了八个月之后才复员回平京医科大继续攻读学位,学医之路可谓艰难曲折。
来平京医院后,他做了四年住院医,又轮转到急诊一年。整整五年的时间,他凭借天赋和努力,成为科室里最年轻的主治医师。
他有资格坐门诊是前不久刚开始的事情,接诊的病人尚不算多,今天这位是第一个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
等陶溪和的时候,季霆跟同科室的同事分享上午这段经历。
一向活络的徐子骞最先接茬:“咱们季医生啊,不光医术好,心肠也好。这一准是个病油,他倒好,跟病油谈医者仁心,这不是白搭嘛。”
病油,顾名思义,油腻病人。是他们科室一位副主任当初给某些故作聪明的病人取的外号。
有一类病患,明明病情明确,治疗也不复杂,偏偏要做权威的信徒,没个副主任级别以上的医师确诊,他都不相信自己得了病。又或者是,明明病入膏肓还心存侥幸心理,但凡遇到一位医生说他没病,他就能继续自我麻痹。
这个词其实不是对无知病患的讽刺,更多的是一种来自于医者的无奈。所以在他们神外,跟病油对应的词,叫油医。
对待这样的病患见怪不怪,还之以油,可不就成了油医。
那名女患者究竟是不是个病油,季霆存保留意见。
小护士蒙甜瞧他还真上了心,苦想一番后问他:“季医生,你说的这人是穿紫色羽绒服吗?”
蒙甜说,她昨天看见这个女病患徘徊在住院部,还向医护们打听葛高二位教授的行踪。
“这么执着?”徐子骞挑眉。
季霆沉声道:“我瞧着她像是真有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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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季霆在医院附近挑了家餐厅跟陶溪和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