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不是个健忘的人。
他忘不了自己曾经拥有和睦的家庭,恩爱的父母,优渥的生活,而后,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朝尽失。
他也忘不了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带他从暗夜里狂奔至光明的那个小小身影。
那块香甜的奶油蛋糕。
那新年的焰火。
还有无数个静默陪伴的日日夜夜。
他没忘,相反,记得牢固,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寻回来。
如今,丢了的东西一样一样,都被夺回手里了。
只差,眼前的这个人。
......
他呼吸渐重,连胸腔和肩膀都不可控地剧烈起伏:
“姐姐,我忘不掉,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怕你过得不好,我会自责。我又怕你不记得我了。”
“车祸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架飞机,就把我接到了国外,我想回来,却办不到,这件事太长太乱,姐姐你愿意听,我就一字一句讲给你。”
他终于剝去了隐忍的表象,眼尾落了一抹刺眼的猩红,呼吸乱到发抖,双手紧握住厉枝的肩膀:
“姐姐,我忘不了,真的,我求你。”
......
......
厉枝被男人的力气禁锢,单薄的肩膀传来钝痛。
这一刻,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无数个骇人的梦魇中,她也曾如此这般,哭喊着,求他不要走。
如今,成真了。
可哭喊到崩溃的可怜人,却不是她。
......
她惶然地看着齐止在自己面前落泪,竟然心里没什么波动。
这奇异的冷静,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诧异。
她仰起头,正视着男人的眉眼,片刻,嘴角挽起:
“小止。”
熟悉的称谓,却不带温度。
厉枝听见自己的回答:“忘不了就忘不了吧,能放下就好。”
她字字坚定:
“不是所有人都在原地等你的,我相信的,我期盼的,都落空了,就不敢有第二次期待了。”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那年除夕吗?我把新年愿望许给你了,果然,我再也没有好运气了。”
“爸爸病了,家里垮了,我曾经想奔赴的远方和自由,都没了,我失去了所有,到头来,连你也丢了。”
“我拒绝你,不是因为恨你怨你,而是要让我自己冷静点,再也不要去招惹你。”
“小止,”她笑得轻松平和:“你了解我的呀,我从来不回头的。”
......
......
笑,和泪水。
两两相望的片刻,厉枝有种错觉。
她与齐止之间,彻彻底底地,断开了。
宛如两条曾经短暂相交,而又迅速分开的河流,一个流淌至江南小镇,一个奔腾至塞北边疆。
泾渭分明,早该如此的。
手机来电陡然响起,厉枝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然后,打开了免提。
听筒里的男声有些急促:“厉枝,我到了。”
她莞尔一笑,挂断电话,朝向齐止的表情,添了更多的洋溢: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要回趟家,再回来陪爸爸。你去忙吧。”
说完,她并没有刻意看齐止的表情,便喊了护士进来,拔了手上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