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我爸每日酗酒,再后来被检察机关带走调查,我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刺激之下,病情恶化,撒手人寰。”
......
这些骇人听闻的事,随便拎出一件,都足以让人崩溃。
厉明均不由得四肢发寒。
可眼前的少年,不带感情,娓娓道来,好像这些事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好像他的心也在这冰天雪地里冻过一遭似的,冷冰冰硬邦邦,再无一丝柔软。
半晌,厉明均颤着声线问道:“孩子,那你以后怎么办?”
易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竟然笑了:
“您放心,我只是在您这暂住,我还有亲戚在国外,比如今天送我来的刘叔。等我成年,就可以去投奔他们。不会给您添麻烦。”
厉明均急忙摆手: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住多久都可以,你是齐总唯一的儿子,我们家一定好好照顾你,我只是担心,依你说的,生意上的对手那么残忍,会不会对你......”
“您放心,我没有参与过我爸生意上的事,也没有人要对付我。”
易止语气轻松,微微侧过头去,假装是在看电视,顺势挡住了侧脸和耳后的结痂。
缩在袖子里的胳膊,也僵了一瞬。
遍布全身的伤痕,还是不能让厉明均看见。
会吓坏他。
况且他只是个拥有安稳生活的平凡人,不该搅进这趟浑水里来。
......
一时沉默。
厉明均沉沉叹了口气。
眼前的少年肩膀瘦弱却坚毅,站得笔直,确实有几分齐延宗的影子。
“小止,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易止微笑:“厉叔叔请说。”
“唉,你们这样的生意人家,赚钱赚得多,可也太凶险了,我做司机的,耳濡目染,也知道生意越做越大,就像高空走钢索,难呐。”
“所以叔叔是想劝你,这一遭结束,你也就安安稳稳过个平常人的生活吧,不要想着为你爸爸报仇,东山再起什么的。”
“你看像叔叔家,虽然经济条件一般,但是能吃饱穿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小日子也有滋味,齐总也一定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顺遂平安,知足是福。”
易止眉毛挑了挑。
他没有想到厉明均会说出这番话来,也没想到他能看出自己心中的愤恨和不平。
他以为自己演得够好。
压了压蓬乱的心绪,易止乖巧答应:
“好的厉叔叔,您放心。我之所以改了和妈妈一个姓,就是为了和从前的生活做个了断。”
“我先去睡了,您也早休息。”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伪装已经卸下,笑容逐渐消散。
......
随着一身房门关阖,他又置身在了黑暗当中,狭窄的客厅,只有一盏台灯为伴。
......台灯旁,放着一瓶小小的红药水。
是她拿来的。
再往旁边,还有一本被遗落的英语书:高中英语词汇必备。
封皮上娟秀的小字:
北旗中学-高三级-厉枝
易止随手翻了翻,放在了一侧,目光落在了床单,还有叠好的被子上。
浅粉色的床单,有小草莓和小兔子的印花,已经洗得发白,散发着浅浅淡淡的肥皂的清香。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洗衣粉过敏,易双柔就把他的衣物都分出来,由她用肥皂亲自手洗。
就是这种若有似无,带着阳光暖意的味道。
易止晃了一刻神,从前的记忆层层叠叠从四面合围,把他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