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她早就想到了,所以她说这话纯粹就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但真的从她哥嘴里说出来那刹,她才真的发现,现实是那么的无奈。
她抿了抿嘴:“好啦,我随便说说的……我打算去洛朗。”
“早想好的?”
安树答点了点头。
安疏景喝了口饮料:“知道了。”
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桌上的烤肉架上,五花肉被烤得“滋滋”响。
段措吃到一半,安疏景借口上厕所就去把他们桌的钱付了。
到了他们家小区门口,安树答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把“哥你要不要回去看看”这句话问出口。
她怕耽误安疏景的航班,于是去了卧室匆匆拿了手机和充电线就往小区外走。
她哥没下车,悠闲地坐在的士里,握着手机敲键盘。
像极了某优雅的成功人士。
她打开车门进去的时候,车里的暖气扑了她一脸。
车内外的温度差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这时的安树答才后知后觉的感叹到:冬天来了。
她哥没去机场,而是直接带她去了离机场最近的一家酒店。
拿着身份证给她开了间房,一边把房卡扔给她,一边问:“还去机场吗?”
安树答点头:“去!”
这一刻她想的没有任何人,只有安疏景一个。
亲情的基因在这一刻剧烈运动,扭化成割舍不下的离愁别绪。
直到她哥过安检的时候,回头向她摆了摆手那瞬间,她才有了那么点离别的意味。
周围都是人,来来往往的行李箱,滚轮划过大厅瓷砖,“骨碌碌”的响着。
明明他就在她眼前几十米的距离,可她却觉得那有一道银河的距离,那瞬间她是恍惚的,她哥走了,她突然就觉得安疏景比她可怜多了。
她哥真的孤身一人了。
她马上也要孤身一人了。
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生命从不曾离开孤独而独立存在。
告别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在你的心理年龄还不足以去进修时,它就来了。
以一种极任性,且霸道的傲慢姿态,与你兵戎相见。
似乎是今天做了铺垫,以至于到了第二天,在机场等温喻珩的时候,她的别绪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没告诉他要来。
他也没要求她一定要出现。
所以她戴着口罩,站在远处的人群里,穿过人群,偷偷的看着他。
和他一起来的是他妈妈,那个优雅知性的钢琴家。
她妈妈提着一个限量款的皮包,稳稳的走在她儿子的身边。
温喻珩依旧懒洋洋的,戴着个蓝牙耳机,一只耳朵慢悠悠的听歌,另一只耳朵懒洋洋的听着母亲不厌其烦的念叨。
双手插在裤兜里,单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手腕间拿着见黑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直筒裤,他真是酷爱直筒裤,脚上蹬着一双款式简单却挺潮的鞋,看不出牌子,只有认识温喻珩的人或是识货的人才知道那鞋到底得是怎样的天价。
背后应该是他们家的某个在职司机,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手里拎着即将随温喻珩远行的银色行李箱。
他妈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只懒洋洋的听着,但没表现出半分不耐。
她喉咙哽咽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上去和他说声再见。
她只抽出手机,简单的打了几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安树答】:一路顺风,愿望成真
她看到少年的手机好像响了一下,所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嘴角扬起笑意。
不出几秒,她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收到一条消息。
不出意外是他的。
安树答按开屏幕。
【温喻珩】:等爷回来
寥寥几字,却让她的鼻头瞬间发酸。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此刻不愿意让他知道她来了,也不愿意让他在偶然的情形下看到她此刻的狼狈模样。
她吸了吸鼻子。
转身,没入人群中。
少年抬眼,视线落到她刚刚所在的地方,入目的是机场里陌生的人群。
他没看到她。
视线又迅速的挪开,转到下一个人群中时,注意力便又被他的母亲拉了回去。
单涟绛理了理自己儿子的领口,一脸的不舍:“下了飞机打电话听到没?”
“知道了妈,你儿子已经成年了好不好?”
“有事就找你江叔叔,江曦那孩子好像回国了吧?”
“嗯,上次去华京就和他聚过了。”
“阿曦那孩子讨人喜欢但玩心也重,不知道这次回国打算做些什么?”
温喻珩耸耸肩。
单涟绛笑着摇了摇头:“好啦,妈还是那句话,该玩的时候就玩,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知道吗?”
“明白。”
“对了,我儿媳妇不来送送你?”
温喻珩挑眉,懒洋洋的:“哦,我还不想让她见你。”
“怎么了?”单涟绛下巴微抬。
“我老婆怕生,我怕妈你吓到她。”
单涟绛:“……”
作者:各度秋色
注:
“生命从不曾离开孤独而独立存在。”选自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第34章 乌托邦(34)
温喻珩走后的第一天,她知道了一件事。
明周淇也没来。
安树答一开始因为安疏景和温喻珩走了心情比较低落,再加上她懒得管别人的事情,就没在意。
直到一周后,明周淇也依然没有来,她才感到了困惑。
并且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异常强烈。
但她懒得问。
也没人愿意主动和她说。
月考结束了。
她抱着书穿梭在走廊间,一摞书一摞书的整理东西。
初冬的风已是寒气逼人,砸在她的脖子上,刺激着最表层的皮肤肌理,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她隔着厚厚的毛衣都能感受到。
因为刚结束了一场大考,教室里吵吵闹闹的。
学校广播站的今日流行曲响彻整片校园。
今天的广播站主播似乎是江辞,据宋彧今说,他刚考完最后一门政治,就急匆匆的去了,此刻少年疲倦的嗓音响起。
“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校刚刚结束月考的高三学子们……”
“一首凉凉,送给大家。”
安树答愣了愣,教室里的同学们也都有一秒钟的安静。
轻快的旋律随之响起,所有人“哄”一声笑骂起来。
男生们尤其欢快。
“江辞这狗也太损了吧?”是何来凯,他此刻和沈央勾肩搭背。
班里不少人都纷纷冲着教室里的小型音箱竖中指。
一边竖一边笑骂江辞这个混账东西。
安树答也无奈的笑了笑。
桑嘉和沈央分手后,连话也不怎么说,倒是和林透还像之前说的那样,做起了普通朋友。
后来沈央去挽回过她几次,据说发了不少次小作文给她,篇篇真情实感,后来沈央还找苏函给他代笔写,安树答看过一次,写得相当的声情并茂,但被她无情的拆穿了。
她指着桑嘉的手机,一点都不给沈央留面子:“这是苏函写的,他的风格我很熟,不会错。”
然后桑嘉当着安树答的面,毫不留情的把沈央给删了。
据桑嘉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不留情分的删掉一个人。
她曾一直坚信“买卖不成仁义在”的信条,对很多人都会留一线,哪怕是明周淇,也没有这样过。
但她这次对沈央,似乎是真的动了气。
“优柔寡断、油腔滑调、耍小聪明、中央空调,冤大头又自以为是。”这是桑嘉对沈央最后的评价。
沈央还以为桑嘉是又因为明周淇的原因吃醋了,就依然按着之前温喻珩和他说的那样二话不说就道歉,可桑嘉压根就不理他。
见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就又去找温喻珩,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温喻珩可能是在备考很忙,就回了他几个字:大环境变了。
沈央不懂,问他是什么意思。
温喻珩就又回“学会放手”四个字。
此后就再也没有搭理他了。
沈央不甘心,就去向周围的几个兄弟问,求他们支招。
何来凯不知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私下里告诉沈央,说是桑嘉的初恋回来了,所以就要把他甩了,言下之意就是他被绿了。
沈央一个大男子主义怎么可能受得了?
于是体育课的时候,就和何来凯两个人把桑嘉堵了,说要说清楚。
好巧不巧的是,安树答正巧趁着体育课和桑嘉在人少的体育馆讨论题目呢,就见沈央和何来凯朝她们走过来。
何来凯一副看戏的悠哉模样,沈央却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紧握在两边的拳头似乎都在冒火。
安树答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挡在桑嘉的面前:“你们干嘛?”
这节课上体育的班级不多,不是在操场上晒太阳就是在一楼活动,此时的二楼空空如也,很荒。
“嫂子,不关你事啊。”何来凯笑嘻嘻的道。
因为班里人大多数怵温喻珩的缘故,班里的男生在私底下,偶尔调侃着会这么叫着她起哄,但后来她皱过一次眉,大多数男生也都挺有眼力见的,没再这么叫过她,除了何来凯,每次想和温喻珩套近乎就会这么喊她。
说实话挺烦的,但她平时也不好意思就那么直接发火。
安树答皱起眉头:“你们想干嘛?沈央!”
桑嘉依然不想理沈央。
“干什么?安树答你自己问桑嘉!她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沈央气势汹汹的指着桑嘉。
安树答和桑嘉俱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又双双看向沈央。
“沈央!你少诬陷我!”
“哦~没有嘛?你好清白呀?”何来凯冷哼一声,在一旁阴阳怪气。
“何来凯!有你什么事?”安树答一眼瞟过去。
何来凯“哈哈”笑了几声:“怎么啦?我又没说错,难不成她是第一次了?”
“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桑嘉气的快哭了。
“你他妈和林透在一起的时候不就和沈央眉来眼去了吗?现在你那初恋回来了,比沈央他家有钱,你就要甩了我兄弟去找更好的呗!”何来凯不屑的骂起来。
“我没有!我和林透分了大半年才和沈央在一起,我们哪里眉来眼去了!!!”桑嘉被冤枉,气得直跺脚,因为心里委屈眼睛已经红了。
“哟哟哟~那你那初恋呢?听说你初二就和他勾搭上了呀?真是了不起了不起,不会是因为你们重新勾搭上了所以他才来成人礼的吧?”何来凯依旧阴阳怪气。
“何来凯你闭嘴行不行?段措是陪我哥来的!”安树答看不下去,帮桑嘉回嘴,“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就在这里血口喷人这叫诬陷!”
她气愤的看向一旁的沈央:“沈央?你说话啊!别装聋作哑的!桑嘉有没有在和林透交往期间和你眉来眼去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倒要问问你,你和桑嘉交往期间几次和明周淇暧暧昧昧搞不清,桑嘉说过你多少回?宋彧今骂过你多少回,我又提醒过你多少次!现在好了?反过来你倒来怪桑嘉了?你自己身上那些破事搞清楚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那她有没有!”沈央朝安树答吼了一句,一边越过安树答去拉桑嘉,一边嘴里喊着:“桑嘉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那个段措他妈的到底什么关系?!”
“前男友!”桑嘉不想让他碰她,拼命地挣脱。
安树答挡着不让他去碰桑嘉,何来凯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拉安树答。
一时间,狭窄安静的楼梯间立刻混乱一片。
“何来凯你放开我!”安树答挣扎着,从心理到身体都很抗拒别的男孩子碰她。
“你管他妈的什么闲事!”何来凯脖子上被她挠了几道口子,心底升上一股火气来,手上就发了狠,手劲大了许多。
那边桑嘉和沈央还在掰扯不清。
“那你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你有没有绿了我?桑嘉!”
“没有没有!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我们就算有什么事现在都他妈和你没关系!”
“啊!”
最后一声响后。
整个楼梯间都安静了。
全世界都安静了。
“答答!”桑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她扶着楼梯踉踉跄跄的跑下楼去。
何来凯整个人都是懵掉的。
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此刻在不停的发着抖,花哨的手表边沿,沾着猩红的血。
整颗心脏都开始慌。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温喻珩知道。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挠我脖子的,是她自己摔下去的,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沈央这下也直接懵掉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着,连手都不知道放哪。
“何来凯!”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他惊慌失措的扭头,是暴跳如雷的宋彧今。
“我艹你妈!何来凯!我杀了你!”她扑上去就要打何来凯,被身后跟上来的江辞一把搂住腰,这才拦住了她张牙舞爪的攻击。
但宋彧今鲜红的眼睛还是昭示着她此刻想杀人的心。
何来凯刚才还在想该怎么瞒过温喻珩,瞒过老师,这下看到江辞,所有的侥幸立刻没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别闹了,先去看看安树答。”江辞凑在宋彧今的耳边,声音很轻。
宋彧今缓了一会儿,才挣开江辞禁锢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朝楼下安树答的方向走去。
江辞走过去,手搭上何来凯的肩膀,金丝的圆框眼镜后,露出几丝警告的意味,那眼神让何来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安树答和何来凯挣脱不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手背被他手表上什么东西狠狠地划了一道,一时没站稳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但万幸的是,她滚下来时,用手护住了头,再加上现在是冬季,衣服穿的比较厚,这才没有伤及要害,但即使如此,她的脑袋此时还有些发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