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温优度。”
好好笑,这夹杂美式口音的中文名真是难听……
等一下。
叫她的……名字?
她还在愣滞着,全场的闪光点打向她。
她的心脏彻底漏了一拍。
全场沸腾!
本应该思绪万马奔腾的那一刻,她却在想:糟糕,我下次再也不偷懒不写获奖感言了!
而守着直播现场的国内粉丝们,在那一瞬间,即使没有事先交流。
也在一瞬间疯狂尖叫!
本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温优度。
全国沸腾!
“咔”一声,师仪莎摁灭手机里的全场欢呼。
昏暗的室内安静一片。
只有穿上的人,轻微的呼吸声。
她向床上扫一眼。
走向衣柜……
温优度和导演热泪盈眶的微笑。
和每一个入围奥斯卡影后的女演员拥抱。
有人用英文说恭喜,也有脾气直接的,当场翻了个白眼走人。
师仪莎对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悠悠懒得拉上拉链……
手机震动。
温优度顿了顿,接起电话,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却愣住了:“师前辈?”
奇怪,师仪莎怎么会主动给她打来电话?
“首先要恭喜你啊,小温,恭喜你成为中国第一位,获得奥斯卡影后的女演员,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温优度笑笑,把奖杯往怀里抱了一下:“谢谢前辈,我会继续努力的。”
“既然你都叫我前辈了,我也得送你一个礼物才对得起这声前辈,不是吗?”
温优度裹了一下外套,淼淼兴奋的低声说:“姐,我去停车场让司机把车开来,你在路边稍等一下。”
温优度点点头。
淼淼似乎比她还开心,蹦蹦跳跳的走了。
“前辈能打来电话,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怎么好意思……”
“是一个小故事。”对方打断她。
温优度的步伐顿住。
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器材从她身边走过,急忙间,撞了她一下。
腕上的珠饰掉下来,珍珠碎了一地。
那人歉意地道一声“sorry”,温优度摆摆手,表示没事。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珠愣住一瞬,随后弯下腰,一颗一颗地拾起来。
她记得这是喻京南给她挑的。
只是今晚的颁奖典礼,他却没有出现。
“优度,你还在听吗?”
“在,前辈,洗耳恭听。”
对面好像笑了一声。
“讲这个故事没什么恶意,是欢迎你正式进入高咖位的世界,也是希望你听完这个故事后,从今天开始,万事小心,作为一个前辈的忠告。”
温优度拾起那颗珍珠,指尖顿了顿:“嗯。”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曾经有个追梦的小姑娘,她早早地,怀着一腔热忱与单纯进入了这个圈子,当时的她举目无亲,熟人很少,遇到了好多好多的困境,但她都一一熬过去了,直到有一次,她遇到了凭她的能力跨不过去的坎……”
温优度拾珍珠的指尖僵住,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在她的眼前一帧一帧地翻过去。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眉心微微蹙起,她的声音不知怎么变得沙哑:“然后呢?”
“然后有个男人从天而降。”
她的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风度翩翩又充满神秘感,好像把什么都握在手里,好像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权势滔天,轻松就能玩转舆论……”师仪莎看着开着免提的手机,对面是渐急促的呼吸声。
她不动声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裸色的鱼尾晚礼服,高贵而优雅,师仪莎从一旁拿起一串钻石项链:“他问她:你信我吗?”
温优度捡起最后第二颗珍珠。
“那个小姑娘被他的皮囊所骗,说,我信,于是他们成了最好的搭档,他既是他们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也是为她安排一切的代理经纪人。”
会场里已经没人了,除了一些后勤的工作人员。
温优度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提起裙子,跪在地上,趴下身子,以一种近乎狼狈的身姿,伸直了手臂去够那一排椅子里的,最后一颗珍珠。
“他是个天才,营销天才,商业天才,什么都可以做到极致,所以他轻轻松松就把她捧上她想都不敢想的高位,粉丝们对她一呼百应。”
“而在不知不觉间,她发现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够到了最后一颗珍珠,起身的时候外套滑下来,一时不察,她赤。裸的手臂剐蹭到那突出来的螺丝钉,运气不好,划下好大一道口子。
她下意识皱眉,“嘶”一下,血流出来,止不住。
痛、好痛。
“她去向他表白。”
温优度站起来的动作顿住。
“她……成功了吗?”她愣滞地问出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呢优度?那个姑娘忘记了,他不仅是她经纪人啊,还是他们公司的幕后老板,他不是普通人啊,他是资本家,资本家是没有心的。”
“她爱他,可是男人只是把她当做了敛财的商品,他爱的,另有其人。”
“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商品,商品爱上资本家,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闭了闭眼睛,压住心口强烈的燥意,她下意识去够口袋,想要找糖吃。
可她忘了,她今晚穿的是晚礼服。
“优度,接下来是今晚的第二份礼物。”师仪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颈上的钻石项链流光溢彩。
温优度的心脏顿一下:“第……二份?”
师仪莎“嗯”一声,随后继续到:“优度,你的能力很强。”
“谢谢前辈夸奖。”她扶着墙壁,向外走去,手臂上的口子划的很大。
她穿上大衣,伤口被衣料摩擦,更加疼了。
等师仪莎挂了电话,她要给淼淼打个电话,去一趟医院。
“所以,你在一家大公司的防爆名单上。”
温优度愣住:“不会……是汇……”
“不是汇熹。”对方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
师仪莎拿起外套穿上,殷红的唇衬得她高贵十足。
她转过身,向杂乱的白色大床上看去,被子鼓起一个人形。
他还没醒。
她视线向窗外看去,停着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
她拿上房卡,出门。
“还有一个规则,想要告诉你,是娱乐圈高位圈的规矩。”
她按下电梯。
她的手臂流血不止。
“高位圈的咖,背后都会有一位直接受益人,以艺人为枢纽,捞钱进入自己的口袋,原理和洗钱差不多,只是不违法。”
温优度的血还在流。
“优度,从我拿下三金的那一刻,娱乐圈已经没有女星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转头进了厕所,拿水冲洗自己的伤口,于是血混着冰冷的清水一起形成漩涡,卷入下水道。
淡淡的铁锈的血腥味。
“意味着平衡被破坏了。”师仪莎进了电梯。
“换句话说,他要控制不住我了。”
这话说完,电梯门关上。
温优度手里的一把珍珠掉到了地上。
“可你今夜拿了奥斯卡。”电梯门开了,她提着礼服款款走出。
“所以平衡又回来了?”她的口舌干涩,整条手臂都冰冷。
“不。”
“是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她的整条手臂都让她快要痛到窒息,她无力的闭了闭眼睛。
师仪莎走向旋转门。
“优度,所以你明白了吗?”
门开始旋转,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瓷砖上。
“你明白,他为什么要选你了吗?”
“以及,他是谁?”
“啪”一声,电话被挂断。
她笑一下,修长的腿跨出酒店,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
温优度再也听不下去了,胸口再次剧烈起伏,她慌张的去够衣服侧边的糖。
但她又忘了,她今晚穿的是晚礼服。
“是谁?”靠着车门的人问。
“一个挺有缘的后辈。”师仪莎看了看他的外套,环着胸笑:“你不绅士哦,Lemon。”
喻京南扯一下嘴角,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师仪莎满意的接过,穿上。
她的电话再次拨通。
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沙哑与疲累:“褚颜午……”
正要开玩笑的褚颜午话停在嘴边。
“你之前一直说他母亲很厉害……”
“那他母亲究竟是谁?”她平淡的问出这么句话。
就好像,在自欺欺人久了的心上,开始一点一点的去正视那些早该被搞清的真相。
“优度……”
“告诉我!”
她的胸口在剧烈起伏。
电话那头顿了顿,似是终于放弃似的:“本来,还想和你换些东西的……”
她不说话,呼吸一簇一簇,等着褚颜午的下文。
她只觉得她的的心脏好疼,手臂上的血在流。
“喻京南的母亲,是现任美国电影协会的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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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度秋色
Justin Bieber的《overboard》这首和下一章配死。
第29章 隔岸观火
“优!”电话被她挂断。
那一刻除了心脏抽疼,还带着被命运嘲弄的荒凉感。
什么自欺欺人的东西,在一刹那间崩盘。
“轰”一声,全部崩塌。
以为她的努力有用,以为这个圈子可以摆脱资本,以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她破釜沉舟把自己最后一点希望压在他身上,她信他。
可她终究还是为她的天真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把他当并肩作战的伙伴,他却只把她当有商业价值的商品。
啧,好笑极了。
这一刻,她曾经那些幼稚的清高与不着边际的可笑幻想,那些年做过的所谓英雄美梦,都如一夜寒冬,崩得彻底。
她终于结结实实的意识到,纵使她是富家千金,纵使她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这些曾让她光芒万丈的头衔,此时此刻却像是一种有力的证据,证明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只有头衔的普通人,只不过那些闪亮的头衔,让她在自我的乌托邦里,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幼稚英雄梦。
不知怎么就想起一句农乌泽的台词——“原来我的乌托邦是噩梦组成的痛苦灵感,而我理解成了纸醉金迷,今天开始我要杀死乌托邦,从天才沦落为普通人。”
她觉得此时此刻无比远景。
她要杀死她的乌托邦幻想,正视这个真实的世界。
正视它所有的残酷与美好、谎言与真实。
手里的奥斯卡奖杯依然光彩夺目。
可她却没了那些,能让她曾经光想想就激动万分的心情。
她原来,只是个普通人啊。
她嗤一声,廊道的夜风吹过来,刮过她的细膊。
引起一阵鸡皮疙瘩。
时代奉你为天才,你便受尽追捧,时代弃你为疯子,你便流浪人间,如果这个时代不允许天才存在,那你的一炮而红必然被人类歧视为“非正常手段获得”。
所以她当初的一炮而红也是泡沫经济,是虚假繁荣。
时代的不造就,让一个又一个天才湮没于历史浪淘中,无人知晓。
她看到喻京南那辆贵气的黑色超跑,她看到他下车,看到他手里的蓝色妖姬,看到他车里下来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子。
师仪莎。
她站在廊道的通风口,身边有工作人员走过,有著名的大导演走过,用地道的美式英语和她道喜。
她点一下头,笑得僵硬。
黑色的墙影打下来,撒在她身上,她手无力扶墙。
雪地里,师仪莎回身拥抱了他,他没有推开。
师仪莎笑得明媚光鲜,他的背影依旧挺拔而颀长。
拥抱有将近一分钟。
他贴心的为她披上外套,师仪莎笑着拿走他手里的那束蓝色妖姬。
她离开,他疲累的靠着帕加尼的车身,低着头,开始摆弄他的手机。
不出意外,一定是在处理他忙死人的工作。
温优度那一刻,心里堆满了猜想,放在以前,她宁愿自欺欺人不去验证,唯有今天,她犟着脾气一定要一个结果。
或者说,是给她自己一个真相大白的解脱。
她从随身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冻得通红,她却像忘了自己怕冷般,一个一个联系人划过去。
她看到靠车站着的喻京南接通了电话。
她听到手机听筒里他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的简洁语气。
“在哪里?”
“喻京南,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沙哑。
她看到他低着头,白色的球鞋划拉着地上的雪粒,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动作随着他的声音继续……
“嗯,你说。”
天上飘起了小雪。
“我喜欢你。”
她看到他划拉着雪的球鞋停下,他一动不动的低着头,保持着那个动作。
她的声音沙哑,语调淡冷,冷得让人怀疑,这不是在告白,而是在分手。
以至于她看到不远处的喻京南全身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随后听筒里一声淡笑,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整个人往车身靠,白色的雪渍沾在他的裤管上,他整个人都悠懒。
唇角挂笑,眉眼藏坏。
一如往昔,摸不清情绪。
天上的雪下的大起来。
她冷的瑟瑟发抖,手臂上的血还在流,她痛的想要倒抽气。
隔了好几秒,他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抱歉,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