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乔菲点头颔首示意:“请耐心等待,有通知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乔菲点了点头,又道谢了一番。
正当防卫……
是的,他没有任何错。
他也没有杀人。
警察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医院狭长的走廊中。
虽然乔菲清楚地明白,即使警方给出的结果强差人意,凭借他丰厚的财力和极专业的律师团队,也能毫发无损,片叶不沾身地从这场事故中抽身而出。
可当听见这个结果,不知为何她还是心头一松。
……
就在乔菲晃神之间,徐之骥已经被护士重新被推了出来。
他已经换了染血的白衬衫,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医院浅蓝色的病服裹在颀长的身体上,让他少了几分刚才的凌厉与飒气。
此时他正在打电话。
声音低沉有磁性,似乎在安排工作,也像是在吩咐人查些什么。
而薛明和一众保镖早就恭敬地候在了手术室门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微低着头,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乔菲没有上前打扰。
只是静静地依靠在病房的门框上,聆听着医生跟薛明交代各项事宜。
听起来,徐之骥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
子弹擦过左臂的皮肉,只是擦伤面积较大才流出了大面积的血渍,当时从染血的衬衫上看着触目惊心,但实际上也没有伤到里面的骨头和关节。
因此才能很快就处理好他的伤势。
那医生像是猜到他是什么大人物,神色并不如对待普通人的清淡冷漠,对薛明笑着叮嘱道:“徐先生的情况,伤口不能碰水,按时上药就不会留下疤痕。倒是不严重,只是子弹擦伤而已。”
顿了顿又解释:“现在还需要请你们稍作等候,我们再为徐先生做些检查,便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薛明拍了拍医生的肩膀,道谢了几句。
而就在她专注听医生话的时候。
徐之骥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收起手机,抬起眼眸看向倚在门框上正竖耳聆听的乔菲。
而乔菲也像得到召唤般,视线中终于落到他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碰到了一起。
她看着男人对着她勾了勾唇,温柔一笑。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射进来,医院洁白的被子反射着清浅的晕黄,将病床上的男人笼上了一层白色的光圈。
不知怎地,看见他对她笑,乔菲竟觉得自己在梦里。
徐之骥抬手招了招,示意乔菲走到他身边。
一边招手一边柔声说:“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乔菲这才走到床侧,也不管周围人怎么看,低头在他耳畔轻声问:“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如既往的轻佻而又慵懒的微笑:“在担心我?”
侧头望向她的眸色中有一丝闪闪发亮的光芒。
乔菲认真地点点头:“是,我担心你。”
徐之骥望着她神情焦虑忐忑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事,只是走个检查的流程而已。”
视线往下,又落到她脖颈划伤位置包着的白色绷带和纱布。
他的眸色微不觉察地一沉暗了暗。
半晌才又道:“先回去吧,最近不要乱跑了。”
轻声说完之后又抬手将她耳侧的几缕碎发撩了上去,顺手又抬起揉了揉她的头发。
男人宽大的掌心温暖干燥,像是带着细微的电流,触得人心头一热。
乔菲眼睫轻轻一颤,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保镖此时已经走前来,用手示意她往外走。
她怔了怔神。
听到保镖说了声请,才回过神来向后转身,拿起手提包。
拿着包的手僵了僵。
她想再看他一眼。
但最终理智上还是忍住回头看他的念头,这才迈开步子垂着头离开了病房。
……
而此时薛明正想提醒开口徐之骥该去做检查了。
却发现病床上的自家老板视线仍然落在了女人的背影,放在床侧的修长手指微动,漆黑眸色中有缱绻的依恋不舍。
他安静地看了很久。
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半山别墅。
徐之骥已经一连三天没有回公司了。
其实他之前并不经常住在别墅,而是住在中暨集团大楼附近的一套高级公寓。
只是因为乔菲习惯了来这里找他,而为了方便她来,到别墅来便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久而久之的习惯。
原来人的习惯,是这么容易形成。
一旦形成,就很难戒掉。
徐之骥坐在黑色靠椅上,闭上眼睛,下意识去摸左肩上的白色绷带,绷带下是枪伤留下的痕迹。
他的伤口痊愈得很快。
他以前常打架,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他本身就身强力壮。
闭起眼睛时眼前一片漆黑,那日在寺庙旁平房的场景栩栩闪现在眼前。
枪、水果刀、子弹、歹徒。
还有一脸惊慌失措的她……
瞬间又想起了她曾经的话: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又想起她那天看自己的眼神,惶恐、惊骇、木然。
她一定是怕极了那样狂暴的自己。
也好……
她还没有完完全全走进他的世界。
跟着他,也许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商海沉浮……
没一样是好的。
更何况现在龙虎争斗,正是仇家找上门的时候。
说不定他自己这一生,也没个好下场。
坐在书房的深黑色大班椅上,徐之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落在了桌面的盒子上。
盒子打开着。
里面赫然是一条卡地亚水晶手链。
那是她第一次在酒店遇见他时。
摔破了他的手表,作为抵押物留给他的。
徐之骥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手链放在掌心中掂了掂。
他竟然还留着当成宝贝一样放着。
真是……
视线又落到放在桌面的红酒瓶上,他看着瓶身的英文字愣愣出神,但掌心的手链始终没有放下。
摇了摇头,又拿出玻璃酒杯。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正在将倒酒的动作缓缓进行,而此时门外的薛明突然高声传话,让徐之骥心头倏地一紧。
“徐总,乔小姐来了。”
第61章 为了她而狠戾
乔菲走进书房的时候。
徐之骥正坐在黑色大班椅上独自喝酒,他将高脚玻璃酒杯抬手一举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一杯还不够。
他又不慌不忙地从酒瓶中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着徐之骥仰头喝酒的动作,乔菲像是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样孤独和寂寥。
她愣神好了一会儿。
等到终于察觉他像是喝不够似的还要继续给自己灌酒,她这才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回过神来。
连忙提着银灰色保温瓶,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在书桌一侧稳稳站定。
她问道:“你肩膀上的伤已经好了?”
放下手中东西在桌上瞥了他一眼,又嗔怪道,“怎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徐之骥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止,只平静地说:“我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也不用特意来这里。”
语气中略显疲惫。
乔菲却皱着眉劝道:“你……还是得好好一养,这不是什么小事。”
他这次受伤。
终归是有因为救她的缘故。
徐之骥却不理会,反而毫不犹豫地打断她:“那你呢,脖子都好了吗?”也不等她回答。
他已经抬眼去看——
脖子上纱布已经拆了,只是划痕才刚刚结痂,深红色的痕迹在白皙的脖颈上尤为显眼突兀。
乔菲也低头看了眼,“已经不痛了,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但女孩子,终归爱美。
片刻后她又像是释然了,语气轻快地说:“不过这不重要,我们都没出什么大事就已经是万幸了。”
徐之骥看着她脖子,眸色暗了暗有罕见的愧疚,又别开眼睛避开她。
他拿起玻璃酒杯,抬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陈年红酒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是浓郁的辛辣味。
舌尖还尝到清浅的苦涩味,一直苦涩他的心头。
咽下口中的苦酒,徐之骥薄唇又紧紧抿起:“那天吓到你了。”
乔菲这才抬起头来,眉心紧紧蹙着对他摇了摇头:“你不需要道歉,你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是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抓过她的手掌,握在手里揉捏几下。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中轻轻摩挲,却发现她手里都是冷汗,汗津津一直凉到他指尖,而此时她的手还在发抖。
徐之骥一惊,抬眸问道:“你害怕我?”
乔飞避开他的视线,喉咙处咽了咽,犹豫着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有点怕。”
他那天疯狂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他本来的样子。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狂戾和凶狠。
徐之骥垂下眼帘,掩住里面的萧瑟,他心想,大概此时她眼中的他,早就打上了暴力的标签。
但又淡淡地反问:“那你还来我这里?”
“你救了我呀。”乔菲直觉地回答。
这是事实。
就算她再怎么怕他,乔菲也不至于分辨不清楚情况。
他的暴力是因她而起。
即使他再可怕,也不是对着她。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自己生命安全产生威胁的事情。
在她面前,他总是温柔的。
事实上,她在他身边,也总是感到十分安心。
像是在海上漂泊不定的小船终于看见了引航的灯塔和泊岸的码头。
她可能只是……
一时不能习惯另一个他。
那个——
为了她而狠戾对抗敌人的他。
徐之骥又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隐隐期待,他问:“那你只是为了感谢我,所以才来的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尾音微微上扬,凝视着她的眼里有一束淡淡的光。
像是在希冀着什么。
乔菲思索一瞬又果断地反驳:“也不只是为了感谢!”
“那还为了什么?”
他执着地追问,是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是想来,单纯地想来。
也许她的内心也有一种莫名的执着,执着到一定要来看他一眼才放心。
说完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掩饰性地岔开话题说道:“我今天给你带了点粥,你现在也正好消消酒气。”
说着,她将保温瓶打开。
里边是热气腾腾的鸡丝清粥。
一瞬间,食物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不过……可能做的不太好。”
她低着头越说越没有底气,脸颊两侧也害羞得蒙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给她添了几丝淡雅味道。
徐之骥神情一顿,眼神仍然在专注地凝视着她,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
屏息沉默着不说话。
似乎还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乔菲却没有觉察,只是低着头将汤匙放到保温瓶中,而后将保温瓶和汤匙一并推到他面前:“喝一点吧。”
她满怀期待看着面前的男人,莹莹亮亮的杏眼盈满了细碎的光芒。
徐之骥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乔菲,心头像是被什么触动了。
一个能洗手为他做羹汤的女人。
能在他受伤时来看他的女人。
还需要什么答案。
他的心早就软成了一片。
就先这样吧,管什么其他。他心想……
乔菲浑然不觉男人的情绪变化,她只看见眼前的徐之骥终于勾了勾唇笑了,神色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慵懒和轻佻:“我手还伤着,你来喂我吧!”
她半羞半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这男人……
刚刚还说自己的手臂没什么大碍,现在又让她来喂他,不是在耍流氓还是什么。
但也不能戳穿他。
乔菲咬牙切齿了一番,看在他还真的伤着了的份上,终于半撩起袖子,将汤匙拿起来舀了勺粥。
递到他唇边。
她的手指在洁白汤匙的映衬下,真真是比瓷器还白皙,圆润的指甲上是淡淡的粉色,随着她的动作美得让人心颤。
徐之骥大概也是个手控,但此时却忍住不为所动。
乔菲不知是害羞还是怎的,此时拿着汤匙的手竟然在颤抖,她只好掩饰性地用另一只手托住已经伸出去的右手。
实在是撑不住了,她尴尬地咬了咬唇,干脆直接将汤匙送到了他的唇边:“你快喝!”
徐之骥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终于一口喝下了她喂过来的粥。
“好喝吗?”
乔菲像是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问。
看见他微不觉察地皱了皱眉,咽下后唇角还向下撇了撇,淡淡的神情似乎在表明粥的味道并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