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将棉衣紧紧的裹住,围上围巾,戴上帽子,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和韩代弋在小镇上转了一圈,这个天气,家家关门闭户。原本想买些木炭回去,店铺的卷帘门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上午有事,下午开门迎客”,于是两人只能耸耸肩,原路返回。这时,瑶瑶打来了电话,电话那端是个哭声,抽泣的,哽咽的,“小千姐姐,你能来情人坡接我吗”。
由于路面被积雪覆盖,没有任何车辆经过,连单车也不能骑上路,所以,不管去小镇任何地方,都只能徒步。
从小镇的这端走到那端,这种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如果徒步到情人坡上,除去中间这段平坦的路面,需要一个多小时。
那么,瑶瑶是什么时候去的,她又在那里呆了多久。
三千给周止已打了个电话,瑶瑶一早就出了门,什么也没说,家里人以为,瑶瑶定是来找三千了。
清晨冷空气强烈,鹅毛落雪纷飞,大雾还未消退,连土狗们都还蜗居在窝里,镇上空无一人,瑶瑶原本是想找三千,可是到她家门口,家门紧闭,窗内的灯还未亮起,于是她在门前的路灯下站了一会儿,又不想回家,于是漫无目地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小镇上炊烟袅袅,人声狗吠,远处的高山上,大雾渐渐消退,整个世界一片明朗。
瑶瑶看着白茫茫的情人坡,矮小的青松高低起伏,偶尔的,侧面有露出一双眼睛,绿油油的,她顺着那一条小路,爬上了山坡,因为积雪覆盖,分不清是小坡还是地面,稍不注意,就会踩空落下,瑶瑶爬到山顶时,惊讶白茫茫的河山,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从小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当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白色里,当世界都变成了一个颜色,原来,冰雪王国的故事,并不是随意捏造,当整个人高兴的转圈圈,一只脚踩空,从斜坡的另一面,毫不留情的滚下去,虽然没有被划伤,滚下去,需要爬上来,是需要体力的。
她想给哥哥打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拨给了三千。
周止已接到电话,裹上围巾迅速出门,从他的位置赶去情人坡,应该会很快。可是当他出门,一脚踩在雪地里,整只脚都被淹没时,一下子慌张起来,路上没有任何车辆行进的轨迹,门口的单车,坐垫上的积雪高高堆积,门口那棵枝枝丫丫的梧桐树,已经整体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寒鸦飞过时,雪未曾落下一粒,冷空气一阵又一阵,这是一边下雪一边冻住。
周止已抄起门前那把伞,将帽子拉上头顶,长长的毛线围巾甩到身后,大步的朝情人坡奔去。
好冷啊。三千大口的吸着气,由于走得太快,整张脸又被围在围巾里,呼吸不够用,她停下脚步,将围巾扯开,大口的呼吸着。
呼出的气像一团团白雾,成了眼前的障碍物,长长的睫毛上,已经被冻上了一层冰,眨眼时,有些微刺。
地面积雪过后,又结了冰,踩下去往前走,总会被滑回来半步,三千走得很吃力,她想将外套退去,这样走起来比较轻松,可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让她瞬间打消这个念头。
路面开始有斜坡,往上走的时候,脊背弯曲,形成了一个弓字,就快要变成了爬的姿势,风从斜坡上往下吹,落下的白雪打在脸上,甚至,连路面的积雪也会被吹起一层,越往上走,越吃力。
突然,三千的眼前伸出一只手,她缓缓地抬起头,韩代弋站在她的前方,微笑着说:风太大,又是爬坡,两个人一起走,一定比一个人走更快。
三千想都没想,伸出忘记套手套的另一只手,快要握到时,韩代弋突然将手抽回,再伸过来时,手套已被取下,白雪的映衬,掌心红润,肤色洁白,手指纤长。
三千将手搭在他的掌心,掌心软软的,很温暖,像棉花似的。
两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像一对患难的情侣,也像一对雪中漫步的情侣。
积雪覆盖的地面,眼睛无法分辨那些坑坑洼洼,双脚踩下去时,有时会踉踉跄跄,幸好,他们紧紧的握住彼此的手,一方身体倾斜时,另一个人紧紧的拽住。从遥远的上空望下来,苍茫的大地上,白雪皑皑的田野间,两个人影缩成一个黑点,像爬行的蜗牛,在雪地里慢慢的挪,身后,留下一串串的脚印,东倒西歪,仿佛,像两只出窝觅食的兔子,小小的身体在厚厚的积雪里,寸步难行。
晌午,地面的积雪越来越厚,但是,从上空洒下来白茸茸的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畅意凛然的似乎将积攒在心里的这许多年,一泻而下。
情人坡,远远地望去,堆积上白雪,变成了一个小山丘,在田野的中央,形成了一个坡度不陡的斜面,以往连接的那条小路,今日,早已隐藏了起来,与四周的田野连成一片,已经看不出它比较突兀的样子。
三千,韩代弋到了那条连接情人坡的小路,松开彼此的手,韩代弋走在前头,他试探着前面的危险,让三千踩着他的脚印,一只手往后伸,小心翼翼的前行。
两个人变成了一串脚印,一大一小重叠在一起。
在苍茫的雪地里形成了两个黑点,这一阵又一阵寒风中,缓慢地前行着,往前走,回头望,身后的脚印已经被覆盖,坑坑洼洼里又形成了平面,仿佛,方才路过的人,已经被时间忘记,记忆像是某种东西倒回,时间也跟着倒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慢慢的移动,爬行,终于到了小山丘的顶峰,放眼望去,苍茫一片,视线所及,空无一人。
一阵寒风紧随着另一阵,吹过耳边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响痛。雪花在寒风里东倒西歪,将视线扰乱,睫毛上像是一层一层厚重的霜,卷在寒风里,冻成了一条一条的冰柱,眨眼时,微微刺痛。
看着空无一人的情人坡,三千从口袋里笨重地掏出手机,拨打了瑶瑶的号码,提示音却说,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她继续拨过去,每一遍回答都一样。
冰天雪地里,一个小女孩,能到哪里去,一边想一边担忧,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嘴里不停地哈出白气,喃喃自语,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韩代弋用手替他理了理帽子,被挡住的半边眼睛露出来,眼眶红润,她是在强忍着泪水,努力地让自己镇定,然而越努力,越惊慌失措。
露在外面握着手机的手,被僵得通红,风吹过来时,一不小心,手机像是受到某种引力,直线落下,埋在了雪地里。
从上往下看,手机落下的地方,像是一个黑洞,砸出一个四方形,雪迅速的落下,落入黑洞里,片刻工夫,并盖到了一半。
三千迅速的弯下腰,□□裸的手在雪地里寻找,手机再一次回到手里时,上面的雪已经化成了水,渗入手机里,不争气地变成了黑屏。她使劲地将手机放在衣服上搓,韩代弋掏出手机递到她眼前,三千这一脸茫然,她说:瑶瑶刚换的新号码,我记不住。说话的声音哽咽,哈出的气覆盖了她整张脸,韩代弋说:问问家里的其他人。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