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执在医务室里睡了一下午,她多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是个梦。
现实是……她一觉醒来,还在那间医务室里,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顾小执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浮萍,能飘去哪里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她穿好鞋子走出了医务室,一些穿着和她一样的学生三三两两地朝食堂走去,她却反而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顾小执一直走到了高一教学楼的天台,天台的门果然是没有上锁的,她打开门之前犹豫了一下,隐约有点期待门后说不定能遇见某个人。
然而天台上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顾小执有点失落,她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如果当初她回到高二是莫名其妙的重生,那现在她又回到高一算是怎么回事?
苦闷的顾小执走到天台边,趴在水泥围栏上眺望着空旷的操场,天空从蔚蓝变成了桔红,此刻的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可能自己又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潮热的风呼呼地吹着,顾小执伤春悲秋到肚子开始叫,实在是饿得难受了,而且就算有点想不开,也不能挑在学校这种地方,会吓坏小朋友。
于是她打算身残志坚地活下去。
顾小执走回到天台门口,正要去拧那个门锁,门锁自己转了一下,咔地打开了,天台上的夕阳一点点照进楼梯间,在那人身上染出一层暖色。
顾小执和楼梯间里那人一同怔愣在那里。
顾小执不曾见过南遇留着这么长的刘海,头发几乎要把眼睛都盖住了,面色苍白得没有血色,身形比她印象要单薄许多。
只是那张淡漠的脸,仍旧是她熟知的样子。
南遇应该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这个人,愣了一瞬,转身匆匆朝下走去。
“南遇!等一下!”顾小执叫着跑了下去,几乎用扑的方式拉住了南遇的胳膊。
南遇脸上不可思议的情绪更甚了,他同她快三年邻居了,打过的照面却寥寥可数,更不曾听到她叫过他的名字,只是……这个声音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顾小执拽着他,笑得万分庆幸说:“我快饿死了,你能带我回一下教室吗?”
南遇疑惑地瞟着她说:“你快饿死了回教室干嘛?”
“拿饭卡去吃饭啊。”顾小执理所当然道。
南遇又好好打量了她几眼,那目光跟看个怪物似地:“军训期间用餐是不用饭卡的,而且用餐时间有规定,现在食堂早就没有吃的了。”
顾小执面色一僵,此时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楼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刚好安静的落针可闻。
南遇目光往下飘,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
顾小执觉得,如果这个就是南遇口中的那第一次见面,她可真不觉得这种遇见哪里美好了。
站在学校的小商店前,顾小执接过南遇递来的一瓶水和一个面包,笑着说:“谢谢!多少钱我等会儿还给你。”
南遇打量着顾小执的笑容,那表情一言难尽。
“不用了。”南遇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顾小执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和他并排走着。
南遇瞟了她一眼,面色不好地说:“别跟着我。”
顾小执不以为意道:“我没有跟着你啊,我也刚好回教室。”
南遇一脸无语,又道:“这边不是去教室的方向,是去男生宿舍的方向。”
顾小执愣了一下,支吾地自圆其说道:“那正好,我也顺便认识一下去男生宿舍的路,方便去找你!”
南遇觉得自己今天是撞着鬼了,停步看着顾小执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小执停下啃面包的动作,睁着双大眼看着南遇,说:“如果……我说实话,你会不会相信我?”
南遇没说话,如夜色般寒凉的目光看着她。
顾小执渐渐放下嘴边的面包,左右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其实……我是从未来来的。”
……
南遇沉静的面容没有丝毫波澜,看着顾小执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像一个精神科医生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
南遇淡淡开口道:“你说完了?那我可以走了。”
顾小执一时没反应过来,南遇这算是什么反应,南遇已经撇下她走远了,她还想再追上去,却看到远处有人在朝南遇打着招呼,那身形和声音……是春井!
顾小执左右看了一下,连忙闪身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后面。躲进去之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躲?
春井走到了南遇旁边问:“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南遇回头一看,刚刚明明还在那里的人影,怎么不见了?
他也不愿多事,简单说了两字:“没人。”
春井疑惑地朝小路那边看了一下,的确没人,难道他看花了?
顾小执蹲在操场上啃完面包,才慢悠悠地晃进教学楼去找教室。
转了没几圈就找了一班的教室,此时教室里坐着一堆学生,顾小执分析着教室里空着的几个位置,哪个会是自己的,分析了半天,差不多把班上谁最胖谁最瘦、谁最刻苦谁最有钱分析了个透,还是没分析出来哪个位置是她的。
都说绝处逢生,就在顾小执抓耳挠腮时,走廊另外一头,走来了一个人影,明晃晃的灯光下,那人渐渐走近,顾小执顿时大喜过望,蹬蹬蹬就跑了过去。
“小雨,你手机借我用一下。”顾小执说完,就后悔了。
江雨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让一步僻开她,打算走,顾小执一把拉住了他。
“我手机不见了,我要打一下看看还通不通。”顾小执急急道。
江雨植打量着她,觉得好笑似地说:“同学,你这要电话的方法未免太老套了吧。”
“?”
江雨植拉开顾小执拽着他的那只手,十分无情地甩下她径自大步走进了教室。
顾小执看着江雨植冷漠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段新开始的人生比想像中要艰难许多。
就在她沮丧叹气时,教室里一道人影走了出来,隔着一段距离,顾小执眼花地觉得那人此刻的出现简直自带光环。
南遇出了教室刚没走几步,就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有点犯太岁,怎么老撞见她。
不过现在他反身回教室,又显得太刻意了,只能无视她,继续朝前走。
顾小执却一点被无视的觉悟都没有,直接伸出魔爪抓住了他。
“南遇同学,你帮帮我!”
“?”南遇皱眉看着顾小执,顾小执那双眼睛却渴求着犹如见到了唯一的救世主。
“我真的不是要你的电话号码,如果我想要完全可以去偷看班里的同学通讯录!”顾小执满脸真诚。
南遇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如果她想要他电话,其实当年问许莫就好了,毕竟他们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我要找一下我手机在哪儿!”顾小执见南遇没有反驳,立马补充道。
……
南遇远远望着顾小执拿着他的手机站在教室门口打了个电话,那表情紧张得好像在遥控一个□□。
不时教室里便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顾小执张望了一阵,表情如释重负般松懈了下来,然后拿跑过来将手机还给了他。
南遇狐疑地看着她,完全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用他的手机,站在教室门口给她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
“谢谢!”顾小执十分认真地说。
南遇沉默地接过了手机,其实他很想问,你到底在干嘛?
不过他没问,径自转身走了。
顾小执站在原地忍住了想抱他一下的冲动,静静地看他走到楼梯口,下楼时朝她看了一眼,那一眼……仍旧带着一种对未知的不解。
顾小执深呼吸了一阵,反复说着,要沉着要冷静,要有学霸的样子,摆着一张死人脸走进了教室。
江雨植正坐在那儿玩着游戏,旁边一个人影坐了下来,他也没发觉。等一场游戏结束,他转头一看,内心顿时冒出两个字:呵呵。
顾小执可没心思理会江雨植这个现在还算是陌生人的同桌,免得他又怀疑她是对他有所图谋。
顾小执一心翻着书包里的东西,包括宿舍钥匙、手机、还有些其他小东西,大概了解了一下现在的生存状况。
顾小执觉得自己可能生辰八字有点问题,第一次回到过去苦逼兮兮地努力刻苦,好不容易成绩有点起色,熬过高三就解放了,谁想一朝打回原型,这又回到了高一,高考奋斗三年路,又要重新启程。
重新启程就重新启程吧……但为什么是回到高一开学前的军训!晚几天会死啊!
烈日当空,顾小执觉得自己快晒化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朝食堂走去,远远看到南遇走在前面,但是碍于周围都是人,现在上去没话找话,会不会太显眼了。
到食堂打了饭,顾小执犹豫着要不要去和南遇拼桌一下,不过在她犹豫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慕成雪笑着走了过去在南遇对面的位置优雅不失可爱地坐了下来。
顾小执退而求其次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筷子还没动,一个人影在对面坐了下来,正是她现在的同桌——江同学。
顾小执冷目打量了他一下,心里冷笑一声。江雨植可没这么多内心戏,就静静地吃着饭。
教室里的位置都还是临时的,同桌为什么是江雨植,顾小执不知道,隔了条走廊的邻座为什么是南遇,她也不知道。
特别热的一个下午,军训安排了男生拉练,女生命好,上午拉练下午休息。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到了下午,女生差不多都摊在了寝室里。
顾小执扛着一口气,去小商店买了两瓶水,路过放纸巾的柜台,意外发现居然有售那贵死人的牌子,想来学校小商店这个时候还是走高端路线的。
结了账,顾小执悄悄摸去了操场。
操场上男生响彻校园的一二一,震得人肝疼。
顾小执拿着水瓶子和纸巾蹲在小林子里偷看,南遇个子高,很方便就认出来了,拉练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快四点,顾小执蹲在树木里快睡着了。
迷糊之中,一阵响亮的哨声惊得顾小执一下跳了起来,大喊了一声:“到!”
这一声,惹得操场上所有男生都笑成了一片。
顾小执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水没送成,脸是丢到家了。
“笑什么笑!再笑重新练一遍!”教官呵斥一句,笑声立马就禁了。
“那位同学,你在那里干嘛?”教官声音洪亮地问道。
站在灌木丛后面的顾小执纠结了一下,当机立断道:“我代表我们班女生来给教官您送水的,您辛苦了!”
顾小执将手中的其中一瓶水和纸巾丢到了草丛里,拿着另外一瓶水,不苟言笑地走过去递给了教官。
其他班的教官起哄地羡赞了几句,顾小执为了使这事儿可信度更高,那脸板得快赶上水泥板了。
教官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了水,表示了一下感谢。
顾小执犹如机器人似地回了一句:“教官不客气。”看也没有看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就走了。
走了老远,顾小执又抄其他小路回了小树林,捡回水瓶和纸巾,俯身躲在灌木丛后面,一直等到教官喊解散,她听到一批批的脚步声从灌木丛外走过。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小去,她探头朝外张望了一下,南遇果然又走在了人群最后面。
顾小执在地上找了些小石头,大力地朝南遇那边丢去,啪的一声刚好砸中了南遇的后背。
南遇回头看了看,顾小执从灌木丛后面露出了半个身子,神秘兮兮地冲他招了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