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遇:“我没时间。”
南遇拒绝得干脆,顾小执面色尚算平静,只觉得周身一冷,或许是风灌进衣服里了。
顾小执努力想笑出来,可是没能扯动嘴角,她说:“那……也没关系。”
片刻的寂静之后,南遇终于开口道:“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顾小执想伸手去拽南遇,手只抬到了一半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南遇侧目看向她,顾小执欲言又止地喘了三口气,其实那样子落在南遇眼里,看着还是有点逗的,只是现在的他真心笑不出来。
顾小执终于艰难地说道:“南遇,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
南遇沉静的目光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顾小执:“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自己的选择,我们最多只能把自己做好,不要背负无法改变的也不要怨恨已经发生的。”
南遇看着顾小执,说不上来此刻心里的感觉,有点像在傍晚看着天空时,听了首曲调简单而美好的钢琴曲。
很平静。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话末,顾小执终于扯出一个单薄的笑容。
南遇看着,忽然生出一种想抱她的冲动,只是这冲动在心里败给了排山倒海般涌起的不知是委屈还是自责的情绪。
顾小执不知道自己单薄的笑还能撑多久,也没看出来南遇眼里的犹豫不舍,最后她自作聪明地说:“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啊,byebye~”
顾小执冲南遇挥了挥手,塞上耳机朝茫茫黑夜里走去。
白色的灯光打在水泥路牙子上,安静无声。
南遇望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没有骑车赶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就比较容易生病。
生日这天,顾小执早上一起床就悲催地发现自己感冒了。拿过手机看时间时,又发现自己起迟了,她没时间理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十条短信提示,匆忙起床洗漱。
可最后还是沦落到了和顾杭在同一个时间出门。
时间碰巧,顾杭便当了次好心的车夫。顺便在路上将爸妈的生日祝福和顾小执说了一通,问她晚上要不要和同学出去玩什么的。
顾小执觉得嗓子有点痛,一路上用围巾捂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本来是有点儿感冒,结果早上坐了顾杭的飞车,冷风一吹,到学校时,顾小执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叫头痛欲裂。
出晨操,一群学生推推搡搡地朝楼下涌,顾小执随着人群晕晕乎乎地朝下走着,不知道当时是眼睛花了一下,还是脚下踩空了,也感觉身后好像隐约被人撞了一下。
失重的那一刹那,顾小执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同样的声音,在说着:“是不是不想留下来了?”
她想回头看一眼,目光却由于身体的下坠匆忙扫过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和脸庞,根本无法停留。
在她失去意识前,周围除了乱作一团的脚步声,只有尖叫和惊呼。
走在楼梯上的江雨植忽然发现前面骚动一片,视线范围里的某人也无故消失了。他拨开人群朝下走了几步,就在楼梯平台上看见了摔倒躺在那里的顾小执,周围几个学生见状都吓得不敢去扶。
“顾小执!”江雨植叫着慌张地拉起了她,可那人明显已经不省人事。
楼下嘈杂议论声四起,南遇站在走廊里远远观望着,没打算往人潮拥挤的楼梯口走,便站在了走廊的围栏旁边。
不一会儿议论声渐渐传了上来,隐约透露着一班有个女生晕倒了。
南遇听着心里莫名开始打鼓,他上午是注意到顾小执好像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
议论声越来越多,南遇无意朝楼下一看,便看到江雨植抱着个人穿过操场,朝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一个女生惊呼着:“哇,刚才一班那个校草一下把她抱下去了!”
南遇望着从他视线里一晃而过,被江雨植抱在怀里那个的身影,脑袋里空茫茫一片,他甚至来不及想,转身穿过人群飞奔地跑了下去。
江雨植抱着顾小执一路跑到了医务室,女医师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女医师给顾小执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并量了一□□温,确定她是发了点低烧,应该不至于到会晕倒的地步。
医务室条件有限,女医师打算联系顾小执家长,就打发江雨植去叫一班的班主任过来。
江雨植跑到走廊外时,刚好南遇错身而过。
南遇没理会他的侧目,径自朝医务室的方向跑去了。
女医师吃惊地看着才打发走一个少年,凭白又冒出来的另一个少年,今天医务室可真热闹。
女医师:“同学你有事吗?”
南遇微微喘着气,呼吸不稳地说:“老师……刚才因为晕倒送来的一个女生,她没事吧?”
女医师用检查官的目光打量着南遇,说:“她就发了点低烧,但是无故晕倒还是要送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位同学,你不出晨操,跑来这里做什么?”
南遇思绪一转道:“我家和她家是邻居,她爸妈常年出差,所以让我平时在学校多照看她一下。”
女医师仍旧有点犹疑,但看南遇一脸坦然的表情,将他的话信了大半。
女医师用目光指了指旁边的门说:“她在里面躺着,既然是这样,你帮忙通知一下她家长吧,最好还是送医院。我去给主任打个电话。”
南遇点了点头问:“老师,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女医师给了个随便你的目光,转身去打电话了。
南遇走到房间一侧,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着几张铺了白色床单的病床,顾小执就躺在最靠近门口的一张床上。
南遇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小执,刚才剧烈运动的后的紊乱呼吸已经恢复正常,可是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
他拿出手机正翻找着顾小执爸妈的电话,余光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转目看去,顾小执按着额头,渐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南遇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欣喜,差点扑到顾小执身上。
顾小执被吓得脸色一白,怔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在床边坐下,还满目关切地盯着自己的人。
南遇问:“头还痛吗?”
顾小执恢复了些许意识,原本茫然的眼里渐渐凝聚起一种冷漠的神色。
她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南遇,语调冷淡地说:“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南遇面色一怔。
顾小执话语中的冷淡渐渐夹杂入些微敌意,她说:“我们又不熟。”
南遇眼中的光一点点冷下去,他恍惚间想起了那首歌,想起他自己当时想到的那句话,告别,还真是向来都让人猝不及防。
第82章 第 82 章
顾小执觉得自己在一片混沌之中,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已经离开了那个世界,可她接下来会飘去哪里呢?
会不会有可能……就这样在半睡半醒中渐渐消失。
可她还不想死,她想回去。
黑色的视野里渐渐透出一点点的光,顾小执感觉到自己似乎置身在一栋冰冷雪白的建筑物里,她有限的视野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灯光白得吓人。
顾小执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这走着的感觉其实更像在飘。
顾小执觉得除了自己此时视线不太清楚外,连肢体也不太灵活,这朦胧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一场梦里。
忽而她听见旁边有人在哭?
她转头看去,走廊一边的墙角,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校服蜷缩地靠墙坐在地上,少年将脸埋在顶盖中间,空气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轻不可闻。
顾小执走过去,说:“你……干嘛哭?”
少年没有抬起头,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顾小执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想找张纸巾,却发现自己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嗯……”顾小执不懂应该如何出言安慰,只能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小执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语音平和地说:“我也有难过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我就想,现在很难过吧,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吧,但是,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总会成为历史,所以熬过这一分钟,这一小时,这一天,大概就会好了。”
少年仍旧无动于衷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之前听不清的啜泣声,已经悄然消失。
顾小执背靠在墙上缓缓坐下,好像有阳光从墙上那高高的窗户外照了进来,正好洒在她脸上。
顾小执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很难过,但我得努力活下去,我……要去找一个人,他可能在等我。你也有一个人,在你觉得你看不尽的黑暗中等你,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并不那么糟糕。”
眼睑上暖暖的光渐渐从清浅变得浓烈,温度也越来越高,当顾小执觉得这光灼得人有点难受时,她眯着睁开了眼睛,视野里居然出现了自己房间窗户外的景象。
灿烂的阳光下,远处是安静的篮球场,天空蔚蓝,绿草如茵。
顾小执趴在窗棱上,发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楼下传来了停车和开关车门的声音,她朝楼下看去。
邻居家的草坪上,年轻漂亮的叶阿姨和邻居家的许叔叔在交谈着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仍然站在草坪上,顾小执张望了半天,从那张青涩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少年无意间抬起头,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两幢相连的小楼有多高,却不经意撞上了顾小执那好奇的目光。
顾小执一愣,意识到……那个少年应该就是……
她本能抬手冲他微笑地打了个招呼,少年怔怔地愣了一下,下一秒回过神,仿佛看到了灵异事件一般,跟着两个大人的脚步进了屋。
顾小执没想明白,这算是什么反应,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她一个回头,眼前一暗,又坠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像水令她觉得周围冰凉刺骨,又浮浮沉沉。她的脚渐渐踩到地,却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子。
周围都是黑色的,她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只凭着一点点的意识在茫茫的黑暗中前行。
每前行一步,才能看到下一步的路在哪里,再多一点都看不到。
她想说话,却又觉得,在这里说话要说给谁听呢?还是继续朝前走吧。
然而这个走,更像是在飘,她并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有没有身体,或者这个身体更像是被一群不知名的细小物质勉强粘合在了一起,飘忽得仿佛只有一个意识在,而这个意识又是半梦半醒着的,总是时不时的消失一下,可她并不觉得害怕。
走了很长一段路,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被刺眼的白所替代,然而这茫然的白色,却不比黑暗好多少,周围依旧是冷,而且越来越彻骨。
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又不敢停下,她怕一停下,可能就不想走了。
终于,一个空灵而缥缈的讯息传来,确切说那不是一个声音,只是她感觉到了那么一句话。
你知道你是谁吗?你要去哪里?
顾小执没说话,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个答案:我……要去找一个人。
你知道你是谁吗?
顾小执仍旧想着原来的那句话:我……要去找一个人,他在等我。
世间皆苦,执着有什么意义?
顾小执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变小了,只是坚信着一个简单的想法:有,我要去找一个人。
那个不知名的讯息再没有出现。
在这个黑白交替的世界,顾小执一直往前走,她总觉得能走出去。很久以前的她,的确对活着并不抱有多大的热爱,有时甚至想,活着真的很累,可能死了会比较轻松。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对什么的期望,让她即使难过,还是坚持走过了一个个黑夜。即使日复一日发现,现实就是那样轻易碾碎了她的希望,人生除了孤独苦楚,似乎有一种你无论如何努力,如何拼命,也改变不了挣脱不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