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他现在想起来这个名字就有气,之前的约法三章现在都成了狗屁了。
宋时暗骂了一声,猛吸一口结果被呛得咳嗽连连。
一月的温度已是零下,北方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从寝室楼窗户望出去,枯瘦的树枝随风晃动,嶙峋的枝干把青灰色的天空切割得四分五裂。
没有项目要赶的时候宋时会住在寝室里,他已经打了一天的游戏,可是心思却不在上面,眼神不自觉地往被刻意扔在一边的手机那儿瞟来瞟去。
前面电话响了几次,他兴奋地扑过去,结果没有一个是许轻打来的,唉,他这个男朋友还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宋时烦躁地点了一根烟,看样子要振振“夫纲”了!
电话再次响起来,他不想接,但是目光触及屏幕的那一刻,他就直接扔开鼠标和键盘,扑了过去。
电脑上的聊天频道里顿时一片哀号和叫骂:
“喂,你怎么不动了?”
“大哥,快上啊,我们快输了。”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别在那儿装死,看不起谁呢,真刀真枪地干啊。”
……
宋时没理,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
“喂,男朋友你还好吗?”
“怎么,终于想起我来了?”宋时嘴里还叼着烟,说话含糊,不过抱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片刻,听筒传来一声浅浅的轻笑,让他觉得比烟草还解乏。
“你笑什么?”
“这怨妇的心哟!”许轻笑个不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这么小呢!”
“你才知道呢。”宋时哼道,“我还容易吃醋,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点。”
许轻“咯咯咯”地笑:“你吃谁的醋?”
宋时张口想说林音,但是顿了顿,到底没说出来。
“不闹了,我和你说正事。”许轻敛了笑。
“嗯。”宋时大致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寒假临至,学生们都开始为回家做准备,唯独宋时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往年暑假他都会在出租屋里赶项目,寒假就一个人在异乡过年。但今年不一样了,他有了许轻。
“要不你和我回清河镇吧。”许轻在电话那头轻声劝说,“就算不回家,也好过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怎么,这么着急让我见家长啊?”宋时笑。
许轻脸一热:“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宋时默了默,也认真道:“你让我再想想。”
许轻不再坚持,她相信宋时,既然他需要时间,那么她就应该给他足够的时间。
许轻的车票是一早就订好的,宋时把她送到火车站,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宋时一直也没主动说回清河镇的事,许轻也就没再问。
到达清河镇的时候,是程瑶和陈斗一起来接的她,那俩人一早就从北京回来了。
“我给老大打过电话了。”陈斗主动说,“当时看他没表态,我还以为他能和你一起回来呢。”
许轻情绪微微有些低落,虽然她没问,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出租车一路向前,窗外的景物呼啸后退,明明是晌午,天色却暗沉得不像话,似有尘土弥漫在空中,只是看着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许轻的寒假日常也不过是躲在家里画画,要不就是看书,最多就是和程瑶一起胡吃海喝。
这天晚上程瑶来找许轻,她出入许家大门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许家父母和老爷子没有不喜欢程瑶的。
程瑶和家里打过招呼,今天晚上留宿在了许轻的家里,两个女孩子钻在一个被窝里面说悄悄话。
“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程瑶促狭地问。
许轻大方道:“挺好的。”谈恋爱挺好的,宋时挺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挺好的。
程瑶一乐,翻身凑过来悄悄问:“你俩有没有……”
“没有。”许轻耳朵一热,推开她,“你别瞎想。”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程瑶捂嘴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许轻眨着眼睛,疑惑地问:“你和陈斗……”
程瑶倒是坦率:“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未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许轻第一次关心起未来,以前的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宋时,但那时根本没想过天长地久。
程瑶说:“我喜欢陈斗啊,很喜欢。”她说起陈斗都不由得笑出一抹甜蜜,“我对现在做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后悔。阿轻,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说你不在乎结果,只要能喜欢宋时就可以,我现在就是这样。至于未来,如果我和陈斗可以走到最后,我当然要嫁给他;万一走不到,我也会感谢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她说得郑重其事又斩钉截铁。
良久,许轻说:“我也是。”
2.
接到宋时电话的时候,许轻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披上羽绒服迎着飞舞的小雪在旧街十字路口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才真的心花怒放。
她直接冲进宋时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你怎么来了?”许轻问,“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太高兴了,不知道是兴奋过头还是空气太冷,说话都带着颤音。
宋时敞开羽绒服把许轻裹得更严实一些,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鼻端是她的发香。
“昨天晚上的火车。”他答。
“你回家吗?”她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头顶簌簌落下的细雪,觉得他简直太好看了,好看得她都快移不开眼。
“不知道。”他说,带着淡淡的低落。
他离开家两年,几乎是走了当初宋奇的老路,不过他比宋奇幸运,他有许轻,可以带他找到回家的路。
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许轻一直陪他坐到下午,直到汪素珍来电话催她回家。
许轻接电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宋时身上,他坐在窗台上安静地抽烟,身影落寞又委屈,许轻的心都隐隐疼了。
汪素珍在电话那头不断絮絮交代她早点回家,寒冬腊月下着雪不要在外面乱跑。
“我和程瑶在外面逛完就会回去了。”许轻撒谎,要是被汪素珍知道她和一个男生在旅馆里,估计下一秒她就会掉脑袋了。
闻言,宋时朝她看了过来,压在心头的阴云渐渐消散,钻进了一个小太阳。
不知道电话那头还说了什么,只听许轻一个劲地保证:“天黑之前我一定回家。妈,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出什么事。是,是,是,您说得对,那我先挂了。”
终于挂了电话,许轻解脱般地吁了口气,抬头对上宋时,她想起刚才撒的谎,不禁有些臊得慌。
“你……你那么瞅着我干吗?”许轻靠近他。
透过窗玻璃的光浅淡,正映着许轻的侧脸,光影中的她尤其好看。
“你撒谎之前是不是忘了什么?”宋时说,“你和程瑶通气了吗?你妈妈电话要是打到程瑶那儿……”
话还没说完,许轻脑子里“嗡”的一声——如果真的那样,她就死定了!
她一边赶紧去找程瑶的号码,一边嘟囔埋怨宋时为什么不早说。宋时低头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失笑。
情之所至,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下去。
雪花在窗外飘舞,室内一片旖旎,两颗炽热的心越靠越近,一起燃烧。
除夕那天,宋时回了宋家。
许轻不知道他回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不管结果如何宋时迟早都要面对,她也会陪着他面对。
“你爸没打你啊?”许轻躲在被窝里讲电话,屋外是家人哄笑的声音。
不知是谁家放烟花,一阵惊天动地,听不到电话里宋时说什么,许轻一只手堵着耳朵,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宋时通电话。
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我都多大了,他就是想拿棍子也要打得到不是?”
许轻抿着嘴角:“看样子真的没事了。”
宋时倚靠着窗户看漫天烟火,耳边是许轻轻轻柔柔的说话声。他听她念叨母亲办年货犹豫不决,听她说爷爷最近特别喜欢跟她说很久以前的事……
真是美好的时刻啊,是他生命中不多的完美和安定,他想珍藏一世。
宋时低头笑,也不打扰她。
“喂。”见宋时这边迟迟没有动静,许轻喊。
“我听着呢。”宋时说。
“你是不是困了,那就早点睡吧。”
“不用。”宋时抬头看了看天,声音宠溺,“你不是要守岁吗?我陪你。”
时间在脑海里极速倒退,许轻想起那年冬天她守岁时接到的宋时的电话,那时他还在邻省陪宋奇。
如今一切都变了。
宋时也在同一时间陷入沉思,今天是他阔别两年后再度踏入家门,本以为宋峰会大发雷霆赶他出去,没想到宋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逐渐红了眼眶后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便转身上楼了。母亲自是欣喜到涕泪纵横,拉着他嘘寒问暖问他这两年的境况,宋时看着宋峰弯曲的背影、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酸胀感几乎填满胸腔。
这是一个共同成长的过程,他们都变得不再固执,变得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这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至于宋奇,他是宋家每一个人都无法忘记的存在。
俩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挂电话,就在接连不断的烟花爆竹的响声里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
那一刻,有一个想法在宋时脑子里扎根。
“许轻。”他叫她。
“怎么了?”许轻心跳如鼓,她像猜到宋时想说什么似的,紧张得拿手指抠着棉被上的花纹。
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打鼓。
“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吧。”宋时说。
不知是谁家在同时放礼花,硕大的华彩绽放在黑夜中,五颜六色的光亮照映了整个清河镇。
许轻说“好”,在她郑重说完后,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火树银花中。
3.
难得相聚,程瑶怎么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想尽办法要把几个人都约出来聚餐,可是蒋晨要回老家过年、杨宇要回网吧值班就都早早就走了。
程瑶玩嗨了,非要去酒吧喝两杯,陈斗自然是宠着媳妇的,宋时向来都无所谓,只有许轻对酒吧心生抗拒。
“相信我,你去过一次就会发现那个地方有多好玩。”程瑶不放弃地劝说。
许轻无奈,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一帮人喝来喝去扭来扭去。
最后投票决定,二比一,宋时弃权。
“你怎么不站我这边呢!”许轻的小手伸进宋时的衣服掐他,“怎么当男朋友的?”
宋时笑,去拉她的小手:“难得放松一下。”
“非要来这种地方放松吗?”许轻不开心了。
宋时看她闹脾气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实在没忍住笑出来。
许轻哼了一声就不搭理他了。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耍小性子,实在是她内心一直对酒吧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比较抗拒,一则是现在在清河镇,万一要是被汪素珍知道她来这种地方,后果不堪设想;二则看宋时那无所谓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去猜想他以前到底混过多少个酒吧,想想都来气。
最终还是被程瑶拖了去,几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灯光交错,音乐震耳欲聋,许轻感觉耳朵和心脏被震得齐齐跳,现在是酒吧最热闹的时段。
许轻四下打量,看见个熟悉的人影,于是拉了拉程瑶的胳膊。
“瑶瑶,你看那人熟不熟悉?”
程瑶顺着许轻的目光看过去。
那人侧面对着她们,理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即使现在样子变成熟了,可戴着眼镜的样子和过去如出一辙。
“陈杰松。”俩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熟人相见自然少不了一阵热情的寒暄。这两年,陈杰松和她俩的联系少了很多,他现在在上海读法律,当年那个不顾家长和老师反对毅然选择自己梦想的男孩终于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那条叫作梦想的道路。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程瑶兴奋极了,全然不顾旁边陈斗的脸已经黑成锅底。
许轻也挺高兴,刚才还闹着的小情绪也抛诸脑后。宋时看她笑靥如花和陈杰松说话的样子,眼里恨不得射出一根根尖锐的针。
陈杰松看许轻的眼神,男人们太清楚了。宋时只觉得一阵硌硬:怎么什么人都能惦记上许轻呢,真是够了。
“我下个学期就要去律所实习,大概明年不会回家过年。”陈杰松推了推眼镜,笑,“这不,多争取和朋友一起聚聚,以后就没有这么闲了。”
程瑶扫了一眼他的朋友们,有男有女。她拍了拍陈杰松的肩膀,贼贼地笑:“交没交女朋友?给我们介绍一下呗,好歹当年咱仨也是六班‘铁三角’啊。”
陈斗听见自己在磨牙。
陈杰松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许轻,说:“还没呢。”
宋时也跟着磨牙。
本来是四人的聚会,最后变成一大帮人的派对。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汪素珍打电话来催了好几次,最后许轻只好撒谎说同学聚会晚了要去程瑶家睡,当然,程瑶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来搪塞家里人的。
这天,清河镇上,两个醋神附体的男人上演了一出好戏——
陈斗带着喝得有点醉醺醺的程瑶到一家旅馆。
凌晨的寒风有点刺骨,程瑶下意识地往陈斗怀里钻。
陈斗伺候程瑶洗漱,程瑶消停了不一会儿就又不老实了,一个劲拿腿蹭陈斗,把他蹭得心里的邪火一个劲往上蹿,最后还是没把持住把人压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