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一切——肖尧月
时间:2022-01-22 08:18:13

  “我们现在只是检验了尸表,初步认为死因是生前高坠致死,无其他致命的打击伤和机械性窒息征象。”
  “不过最终结论我建议进行尸体解剖!”
  还没等她说完,任旭东就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解……剖!”
  他一字一顿,态度异常坚决。
  “我太太孤儿院出身,家里根本就没有亲人,我身为她的丈夫,现在就是她唯一的亲属。”
  “绵绵生前最爱漂亮,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体被人切的七零八落,她一定不会走的安心。”
  “所以,我不同解剖,我要求尽快让她入土为安。”
  说完,他还挑衅一样的看了一眼斜倚在墙上的靳海洋。
  “嗯任先生,我不是来征求您的意见的。”
  沈留白淡淡的说道。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九条的规定,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任先生,您作为死者唯一的家属,我是来通知您到场解剖的。”
  “可这并不是刑事案件,你们……”
  李曼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就出现在门口,靳海洋朝他伸出手,对方将几张薄薄的文件递了过来。
  “这案子已经立为刑事案件了,犯罪嫌疑人是任旭东。任先生,你有权聘请律师,这是相关文书,你看一下并签字。”
  “靳警官,出事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和我的当事人一起。你不觉得你应该主动回避这个案件吗?”
  李曼踩着高跟鞋上前一步,气势十足的反驳道。
  “我不是案件当事人,和案件当事人也不存在利害关系,更不是你们谁的亲属,我为什么要回避?”
  靳海洋双手抱胸,面对咄咄逼人的女律师,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既然目击了事件过程,按照证人优先的原则,你的身份是本案的证人,所以你应当主动提出回避!”
  李曼也是寸步不让。她心中清楚的很,现在要不能在程序上挑些毛病出来,任旭东今天就真不能走了。
  “我已经写了申请,但回避需要公安分局的领导批准才能生效。在申请没有生效的这段时间里,我必须依法履行人民警察的职责,要不然我就是渎职了。”
  “至于我的侦查行为和结果可不可以被采信使用,那会有分局决定的。”
  靳海洋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表情。
  “今天的法医也是目击者吧,她不能做鉴定人,你的鉴定结论是违法的!”
  李曼转过身,伸手手指向了站在门口的沈留白。
  “沈教授并没有做出结论。她只是在第一时间收集了验材并指出了可能。至于这些观点能不能被采信,法医中心自然会有结论。”
  “李律师,在任旭东没委托你为辩护人之前,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李曼看向任旭东,他正死死的盯着手中的这几张A4纸,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暗示。
  她虽然是任旭东的律师,但是他们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并没有关于刑事辩护人的约定。所以除非现在任旭东当场委托,否则她还真不能为他做什么。
  而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雇主明显顾不上委托的事了。
  长叹了一声,李曼踩着高跟鞋无奈的走出了房间。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摔死的,你们凭什么立案,这是程序违法!”
  “呦!你还懂得挺多的。”
  靳海洋笑眯眯的说道,态度一反之前的高冷骄傲,笑的见牙不见眼,简直和气的不得了。
  “沈教授,给他讲讲吧,免得他总怀疑我们有意针对他。”
  沈留白点了点头。
  她不知什么时候戴了一副黑色的框架镜,遮住了她原本大大圆圆的眼眸,却平添了几分专业和精干。
  “根据现场检验,通往露台的门在死者坠楼时是关闭的,上面只有一种指纹,根据比对和任旭东先生相符,而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死者李绵绵的指纹,也就是说,死者不是自己开门到阳台的。”
  “我们在尸表检验中发现,死者李绵绵的双臂有线状划伤,前胸和腹部有皮下出血,应该是生前受到外力压迫。我注意到,任先生的手指上也有类似的痕迹。您虽然辩解这是中午的刀伤,但我觉得时间对不上。”
  “阳台门第一二个插栓上有轻微的线性划痕,这和死者腹部的伤以及任先生的伤口形状都比较吻合。”
  “门上第三道插栓被人为从房间内侧破坏,并不是反锁,在露台现场也没有发现带有死者指纹的钥匙。”
  “死者跪坐在平台边后从高处坠下,下面的目击证人证实,死者在坠落的瞬间在空中翻滚了一周。如果是正常的下坠这个现象不可能出现,除非死者在起坠的那一刻,有外力加在她的身上,才能产生这样奇怪的姿势。”
  “综和以上疑点,我们怀疑,死者李绵绵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人带到阳台,利用细线固定身体,然后在特定的时间释放牵引,导致其坠楼身亡。”
  “这个设计的关键在于,将门的插栓作为引发机关。当凶手假装开门救人拨动锁钮的时候,卡着细线的插栓就会收回到门槽之中,没有牵引力的细线被瞬间释放,然后死者就会被惯性‘推’下平台。”
  “凶器……按照死者死亡前身体形态的推测!”
  少女微微停顿了一下,伸手推了一下架在高高鼻梁上的眼镜。
  “应该是一条高强度的细钢丝绳……或者是鱼线。”
  “我在现场并没有找到凶器,所以我猜,那东西应该是被凶手藏起来了。”
  难得沈留白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听的靳海洋也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站在门口的高大尚说道。
  “大尚,你和裴耀都过来。”
  “沈教授已经给咱们指出凶器是啥了,这位任先生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你们给他搜一下身,一会儿咱们开始正式讯问。”
  此话一出,任旭东的脸色更加的紧张了。
  他不住的向后退,两眼恶狠狠的看着正朝自己走过来的两个警察,嘴里不住的高叫着。
  “搜身?凭什么?你们这是违法的!这是在侵犯人权!”
  “律师!李律师呢?”
  跟过来的瘦弱青年裴耀咧了咧嘴,伸手摸出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以及自己的警官证,大喇喇的展示在任旭东的面前。
  “头儿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真是啥都明白。”
  “这是我们的搜查手续,还有我和大尚的警官证,我们工作都是严格遵守法律程序的!”
  瘦猴裴耀构不成威胁,但有人高马大的高大尚一人出马就够了。
  很快,他们将任旭东裤袋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面上,其中一团乱线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沈老师,你让他们带着手套,是不是知道凶器就放在犯罪嫌疑人的兜里?”
  李成一边问,一边将那团线用镊子夹起来,小心的放进了密封袋中。
  沈留白点了点头。
  根据她和靳海洋的推测,这线团上应当沾有死者李绵绵和犯罪嫌疑人任旭东的血迹。如果检测结论果真如此,那么这桩谋杀案的证据链就又多了一环。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些采集到的生物验材进行检验,综合,把案件的真相尽可能的还原出来,还给死者一个公道。
15章 真相大白
  沈留白带着李成离开之后,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任旭东低着头,吊灯柔和的光投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让人看不到表情。
  靳海洋也不着急。
  他示意裴耀打开同步录音录像设备开始录制讯问过程,自己则是坐回到原本的座位上,一张张的翻阅现场勘验笔录和相片。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高大尚以为他就会这样一直沉默到讯问结束的时候,任旭东忽然开口了。
  “给我一支烟。”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的厉害,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这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再也没有之前那温文儒雅的翩翩风度,眼中充斥的都是沧桑和绝望。
  靳海洋摸了一根烟出来,他想要直接扔过去,却忽然想到之前搜查的时候,这人的打火机已经被拿走了。
  于是靳大组长亲自走下来,给他点着了这支烟,顺势就坐在了他跟前。
  “怎么?放弃抵抗了?”
  他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他的烟瘾并不大,除了心情特别烦躁郁闷,大约也就是在工作需要的时候才会叼上一根,但并不会点着。
  听他这么问,任旭东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该查到的都查到了,在抵抗下去只会让自己变得更难看而已。”
  “靳警官,你真厉害,你竟然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抓到我……果然是法网恢恢啊……”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复杂的看向身边的男人,语调中满满的都是苦涩。
  “我任旭东一向很看得起自己,刚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公子哥玩家,没怎么把你当回事儿。”
  “没想到我真是看走了眼,错把一直老虎当成了狸猫,阴沟里翻船也是自己活该。”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目光定定的看了靳海洋半响,然后开口说道。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坚信这不是意外事件,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哪里?”
  靳海洋的唇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直觉吧。或者,从你特别主动的拉着我上楼开始的。”
  “你之前根本不认识我,老董也没说我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咱们算是陌生人。”
  “李绵绵的出事的时候,你会拉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一起上楼,而且还一副生怕他不去的样子,这样的表现未免有些太刻意了。”
  “你觉得我是董武一的哥们,就应该是没胆子好玩乐的纨绔,所以你选中了我,想让我成为见证你不在场的证人。”
  说到这里,靳海洋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个计划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你那时候选择董武一不是更安全?毕竟,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任旭东咧开嘴,像是在笑,但没有声音发出来。
  “那就是命了。我怎么可能想到,你竟然是个警察呢?这就是命啊。”
  “我原来不信命,总觉得自己算计仔细点,这些就都不是问题。可是……现在真是不得不信了。”
  他又狠狠吸了几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脚下仔细的踩灭,半响之后,才又开口说道。
  “我家里条件不好,从大学开始半工半读,出来工作更是拿命再拼。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我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因为他们有权有钱,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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