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课是地理课。
上课铃响了好有一会了,门口经过的老师都没有进教室,径直走了,不是地理老师。
学生们以为这节课黄了,老师来不了了,不用上了。经过课间操后,活泼好动的他们大都混了八成熟了,叽叽喳喳和新认识的同桌,前后桌开始说话,远一点相熟的同学就不停地传纸条。
于是就在教室吵闹不堪的时候,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烫着爆炸卷发头的富态老太太。
林晚禾至今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脸上涂着一层脂粉,鼻子三角区没有被涂匀,有点黑青,嘴上红艳艳的,口红色很艳!身体发福的厉害,金线黑天鹅绒的连衣裙裹着一层一层的肉游泳圈,自带弹性上下左右来回颠簸。
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
老太太怀里抱了个挺大的地球仪,手里拿着圆规啊,书啊,喘个不停,进了教室,就恶狠狠地把地球仪放在了桌上。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摸出个蓝手帕擦汗,瞪着大眼睛很不友好地扫描下面的学生。
沈晨阳觉得这老师的表情不像是来上课的,倒像是来找仇家干仗的,眼睛里冒着火气,那些地球仪教具更像是用来扔他们的。
林晚禾偷瞄了一眼讲台,立刻被吓得垂下了目光。不只是她,前几排的学生几乎都已经半垂着脑袋,低垂着目光,一副老实听话的模样。
果然,地理老师扫荡了一遍教室,没想出从哪里开火,转脸看见黑板上的粉笔还没擦干净,就望着正下方,正对着的女孩坐的很端正,后面的那个男生就没了骨头一样,趴在桌上,于是指了他。
谁?指着谁呢?
沈晨阳停下手里转动的笔,心想着:“那地方果然是暴雷点,一点就炸了。”
大家纷纷扭脸去看谁要夺笋。
尚威.......
“你,上来把黑板擦了。”
还好边疆的居民山南海北的都有,所以父辈们都操着不同的方言交流,大家也依稀听的懂大多方言,比如:山西话,陕西话,河南话,甘肃话,四川话,东北话……就像是没学过繁体字也大概率猜的出来什么字一样。
年轻的老师们操着一口生硬的西北边疆口音,学生都听的明白,可年纪大的老师说什么方言,就像是开魔盒,听天由命的感觉,谁都不知道会说出哪里的方言。
地理老师一开口,这次大家都要跪了。陕西话,浓浓的山丹丹口音相当的标准!相当地接地气!
据说英语老师是上海老师,啊呀呀,听着地理老师也不讲陕西普通话,那英语老师会不会一口
“呶好啊!”
“桑萨毛病了”
“凡切了伐”
林晚禾在这胡思乱想,已经忘了孟君尧那件事了。
尚威终于后悔了,换位子本来是想认识林晚禾这个班上最好看的女生,结果天天被老师逮着干活。
烦死人了!
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完全不情不愿地扭来扭去,甩打着两条长胳膊,上了讲台擦黑板。
同学们见他跟个鸭子似的走路,忍俊不禁,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地理老师,又不敢笑,大多一只手捂着嘴,眼里都是笑意,忍得很辛苦的时候低下头憋一会再抬头。
教室里异常的安静,只有尚威呼哧呼哧擦黑板和老太太呼吸粗重的声音。
老太太一看这擦黑板的学生,一脸不情愿,擦完黑板把擦子当破烂一样“啪”摔在了桌面上。
她的火气一下从肝部窜到嗓子眼,上了头,本来不高兴的脸立刻板起来,挂了冷霜!口气不悦又冷硬:“擦黑板的这位同学,先别回座位,你摔黑板擦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黑板擦有意见?”
这一句陕西话语速又快,有点长,让大家反应了半天,消化了好一会。
尚威也一样,都已经坐下了,听了半天,差点逼得唐晓云扭头去翻译,终于在唐晓云扭脸的一刹那,他明白了,只好又站起来,心里直呼“冤枉”,拨了下眼前的头发,只好解释:“老师,是我不小心,没拿好黑板擦。它就掉到了桌子上,不是摔的,对不起,老师,不是故意的!”
“严肃一点,长那长头发,流流西西。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也不用上我的课了,去门口站着吧!”老师口气不好,分贝提的很高。
尚威也不是林晚禾那样的老实孩子,等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一扬怼了句:“凭什么?我什么也没做错!”
“你没做错吗?你摔黑板擦干什么?”老太太脸一僵,然后也不示弱,腰都要插上了,向前走了几步,差点就要指着尚威鼻子骂了。
初一的这些孩子上小学还被老师当做小孩哄呢,一下还不适应这位陕西口音的老师这样粗暴的教学方式,纷纷被吓住了。
尚威梗着脖子不动。
老太太一看,“嘿”就开始说了:“这初一的教室离办公楼就远的很,这么热的天,你们班竟然没有一个去办公室帮我拿地球仪,上节课的黑板也没人擦,叫你们来擦黑板,还给我闹脾气。行啊!不愿意上我的课,可以不上,还有谁和他一样,想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