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姚垂下眼睛，眉心收紧。她的眼睛很大，眼角线条圆滑，做出这种表情时往往让人心疼，“阿言，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虚荣，你，还有伯父伯母，都对我很好。”
“行了，宋言略，都这么多年了，到底多大的事还让你记恨在心里，我们和舒姚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陆唯新直接叫了全名，语气也不那么好，被苏展拦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
就是因为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所以才失望。
宋言略第一次认真地看过去，舒姚在长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抽条了，舒展了。
他以前一直相信妈妈说的相由心生，所以小霸王似的男孩子，在第一次见到舒姚时，就没来由地觉得她单纯可爱，乐意拉着她的手带她玩。
当然这都是以前。
舒姚是家里保姆孙阿姨的女儿，孙阿姨的丈夫有身体残疾，其实也不严重，只是走路会一拐一拐。
孙阿姨生了舒姚后就到宋家工作，她做事认真，一张和润的圆脸笑眯眯的，沐慈很喜欢。
她在月家做了许多年，几乎没出什么纰漏，也没提过什么要求。
唯一的两个要求，都是关于舒姚的。
第一次，舒姚到了华城，和她一起生活。
那时候舒姚刚上小学，住在月家一楼的小房间，每天跟宋言略一起上学。沐慈怕舒姚受欺负，让宋言略对外说，这是他亲戚家的妹妹。
也许是养小子养腻了，沐慈对舒姚很好，真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似的，有什么漂亮衣服都给她买。
舒姚刚到华城时的确就像陆唯新说的，灰头土脸，时间久了倒也像家人宠大的小公主。
后来宋言略看见一个电视节目，农村小孩和城市小孩交换生活。之后他在网上看到相关报道，农村孩子回到自己生活后，无法接受巨大的差异。
他常常会想起舒姚。
人性本就如此吧，何况舒姚不是体验了几天，而是真真切切地享受了很多年。厌恶以前的生活，无可厚非。
只是在他心里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最后用那么肮脏的手段，留下那样狰狞的面目，他无法接受。
“算了，以后……”
宋言略正想说句和解的话，手机叮的一声，还伴随着震动。
「月九如拍了拍你」
「月九如拍了拍你」
「月九如共享实时位置」
宋言略饶有兴趣地点开，这是向他示好，想让他去接她的意思吗？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给她点面子吧。
宋言略站起身，拎起一边的外套。
“哎，舒姚在跟你说话呢，你别太过分了。”
宋言略把手机屏幕朝向他，“我去接我的未婚妻了。”
——
不能再激怒他了。
月九如蜷缩成一团，露出一个示好的笑，虽然因为疼痛有些龇牙咧嘴，但大体应该还算好看。
“我不出去和别人说……我不说……你别激动，刚刚……刚刚是我不好。”
她尽量放低声音，到最后几乎是气声。
男人也冷静了一些，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
月九如反而安慰他，“我不疼，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是我自己没站稳。”
“我其实不想这样的，我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住。你不来找猫就好了，我本来以为，养猫会让我脾气变好的，但是我忍不住想打它。”
“打了它我就不会打你了嘛！”他突然又激动起来，月九如条件反射地往猫那挡了一些。
“对，我理解你。”月九如诚恳地点头，“这样，我带它先走，我养了它很久对它有点感情了，和你没关系，是我的原因。”
李陈宇平静一些了，似乎又回到了刚开门的时候，月九如的头部的像是塞了一个铁块，或是一个满是铁锈的锤头挤压，她得努力深呼吸才能保持自如的表情，把猫裹在怀里。
就快要站起来了，只要站起来，冲到门外，再关上门……她扶着墙壁，计算着距离，不知有多少胜算，但好像可行。
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接着亮起，两个人的视线都朝屏幕看去，然后对视。
两个人的眼神里皆写着恐惧，一个人的恐惧逐渐加深，另一个人的恐惧转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