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没有开灯,但天上月色清幽,光线完全不成问题,岑暖在软垫上盘腿坐下来,珊瑚绒睡衣很保暖,她还微微感觉有些热。
晚间的空气不错,积极响应节电政策,对面繁华的商厦的霓虹灯已然关闭,将宁静还给了幽深的夜空,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零星的蛐蛐儿叫声传来。
她随手拉开啤酒的拉环,轻微的气泡声传来,果酒特有的酸甜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我旁边的那户邻居,家里好像养了很多蛐蛐儿,或者叫蟋蟀?”
酒液在喉咙里蔓延,稍稍有些辣,她皱皱眉:“就是那种翠绿色,像草叶子似的长长的昆虫,触角可以伸到笼子的外面,人经过时,就会努力沿着栏杆向上攀爬,想要咬上一口,攻击力蛮强。”
莘烨就在她对面坐着,男人的腿太长,便显得有些憋屈。
他的身子向后,闲闲地靠在阳台的墙壁上。
想了想说道:“那应该就不是蟋蟀,因为蟋蟀的体型较小,是黑色的,很不起眼,但翅膀摩擦的鸣叫声很响亮,翠绿色的才叫蝈蝈儿。”
岑暖笑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儿童读物,叫‘时代广场的蟋蟀’,讲了一只蟋蟀从故乡来到人类生活的城市,和一只老鼠,一只猫交朋友的故事,后来蟋蟀通过奏鸣,成了远近闻名的演奏家,但它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重新坐火车回了故乡。”
莘烨也仰头喝了口啤酒:“关于蟋蟀的记忆,我只记得课本里有一篇文言文,叫‘促织’,是聊斋志异里面的,讲了个小孩子化身蟋蟀的故事。”
“是啊,我也看过这个,当时是白话版本的,舅妈给我去书店买得书。”
岑暖叹息了一声,又说:“等到冉冉再长大一些,这些故事就都能给她看了,可惜她现在只听得懂熊熊一家的故事。”
莘烨却说:“倒也未必,咱们可以用简单一些的语言来描述,小孩子接受能力很强,她会喜欢这些新奇的故事。”
成年人的白天是很忙碌的,无数纷杂信息涌入脑海,哪有一刻闲暇的时间?而此时万籁俱寂,微风吹拂时,二人却可以围桌而坐,边悠闲喝酒,边漫无目的的聊些轻松话题。
莘烨从小碟子里拿了些焦糖葵花瓜子,低头慢悠悠用手指捏开瓜子壳,而后将里面白乎乎的瓜子仁放在碟子的另一侧。
他抬头看了看她,忽然问道:“小暖,四年过去了,你当初设立的人生目标,有没有努力完成?”
她就笑起来,语气有些骄傲:“当然有啊,我完成了学业,事业上也已经有所起色,唯一意外的一点,就是有了自己的小孩子,但我也把她教育得善良乐观,让她快乐成长了,总体来说,一切都是按着预期进行的。”
她又问:“那么你呢?你的目标有没有完成?”
莘烨想了想:“大致也是完成了的,这些年我不光做了许多慈善,还接替我恩师成了大学教授,培养出两名优秀的电影人才,算是不辱师门…只是一直没有拍摄电影,这算是一个遗憾吧。”
岑暖就问:“那为什么不拍呢?我记得我走之前,你就已经有了好几个新的电影构思,你的灵感一直很充足。”
将剥好的瓜子往前推了推,男人淡淡道:“光有灵感也不行,拍电影这种事,状态不好的话,就只能等待。”
关于莘烨四年不拍摄电影这件事,其实媒体早就专门报道过,因为他之前一直很高产,媒体就恶意猜测他是江郎才尽。
如今他的新电影‘山鬼’顺利开机,无疑就是在打这些无良记者的脸。
心里想着这些,岑暖由衷说道:“你的状态能够成功恢复,就很好,以后,你还会有更多成功作品的。”
男人便淡淡说了声‘谢谢’。
就这么抬头凝视了她一会儿,他又淡淡笑了:“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我的确会有更饱满的创作热情。”
他的话语中有着更深的含义,岑暖却没来得及仔细体会。
卧室那边传来小孩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岑小冉怀里抱着她的熊熊玩偶,‘哒哒哒’循声跑了过来,在阳台的透明玻璃门前猛地站住脚步。
小孩子披头散发,睡眼惺忪,还没醒呢,小嘴巴就嘟起来,几乎能挂一个油瓶。
委屈巴巴连声嚷嚷道:“妈妈!爸爸!你们不陪冉冉睡觉觉!还偷偷吃好吃的!都不叫我起来!”
小孩子的控诉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快哭出来了。
岑暖也有些不忍心,急忙开门把她抱进来。
“妈妈,冉冉要吃瓜子仁!”小家伙低头一看,顿时又馋了。
莘烨刚刚剥出来的白色瓜子仁,此时都摆在岑暖面前的小碟子里,她觉得好笑,认为这男人是在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但内心还是涌起暖流。
顺手捏捏女儿的小脸,她就笑道:“好好好,给你吃,小馋鬼,吃完一会儿再去刷牙啊。”
莘烨这时却探身过来:“把孩子给我吧。”
小女娃虽然不算太重,但毕竟也算是个小肉坨子,坐在岑暖腿上时间长了,她就总觉得大腿发麻,现在莘烨乐意接手,她自然不会拒绝。
岑小冉被从桌子上方递了过去,又稳稳地坐在爸爸怀里,莘烨给她剥了些花生吃,她的小牙齿咔吱咔吱嚼着,越嚼越香,也就忘了刚刚的瓜子仁。
阳台外面的夜空像深蓝的墨水似的,偶尔还闪烁着一点点亮晶晶的星星,岑小冉这会儿完全醒了过来,小孩子咯咯笑着,用短短胖胖的小手指着星星玩儿,声音分外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