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很柔很缓慢, 一下一下，拂过他的发梢, 就像同过去告别的庄重仪式感。
这句解脱, 既是送给对方，亦是送给自己。
苏慕远不可抑制的僵硬一瞬，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般。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不可见地攥紧，猛地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视线紧锁，眸光近乎凌厉，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丝丝的不舍。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该死的淡然, 该死的无谓，她是真的不再喜欢他了。
叶轻然只觉得腕上有些吃痛，想来应该是自己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碰他的脑袋，触了逆鳞。
她往后退了一步，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抱歉。”
苏慕远指尖轻颤，但还是没撒开手，哑声道：“叶轻然，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说实在他的心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只希望她能把刚才说的话全部收回去。
叶轻然有些怔忪，不过一切都被及时赶来的柳萍和苏哲打断了。
柳萍远远的看到两孩子，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紧赶慢赶地跑上来：“轻然，轻然，你没事吧……”
苏慕远听到母亲的声音，不着痕迹地松开手，佯装无事地起身径直走向一边，像是撇开什么，又像是给自己一点独立的空间得以思考。眸光沉沉，望向远处的灯火。
叶轻然只觉得手腕上的余温还在，两只手就已经被苏姨捧了过去。
柳萍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坏人欺负你？有事一定要告诉姨姨，不要自己放在心里藏着。”
苏哲被妻子逗到了，不由失笑：“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也不盼着孩子点好。”
叶轻然也觉得既好笑又有点愧疚：“姨姨，我没事。我就是刚刚看动画电影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手机也没电了……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那么久……”
苏哲摸摸她的脑袋：“人没事就好，跟叔叔阿姨有什么好客气的。”
柳萍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一直找不到我们一定吓坏了吧，肚子饿不饿，姨姨带你去吃晚饭。”
她说着牵起小姑娘的手往前走。
苏哲则没动，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儿子，轻然在这里的地址还是他发短信通知他和妻子俩的，这小子嘴上表现的不在意，心里却比任何人都着急。
转念想到刚才还没走近时看到他攥着小姑娘手的僵持画面，虽然妻子粗线条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叹了口气，寻思着要找个时间要和儿子好好聊一聊，现下只是若无其事地喊道：“阿远，走了。”
苏慕远脚步动了动，回过身，也不说话，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跟着父亲走上。一路上垂着个脑袋，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哲看他心事重重，主动寻话题道：“放心吧，你妈已经不生你气了。但日后也不能再这样小家子气了，做哥哥的直接丢下妹妹一个人，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日后还怎么面对你叶叔叔叶阿姨。”
苏慕远抬眸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叶轻然和母亲，神色落寞，低低地应了声：“嗯。”
只有他心里知道，她恐怕再也不会给他丢下她的机会了……
晚饭还是去的那家旋转餐厅，柳萍虽说气消了，但还是没给自家儿子好脸色看。面对轻然和儿子的态度，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截然不同。
一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好生对待；另一个则爱答不理，漠不关心，管他要吃不吃。
不过奇怪的是儿子这从小到大就需要人时刻关注、以及无微不至照料的公主病竟然没发作，也不知道是饭不对胃口，还是心情不好，动了两下筷子，便不再吃东西。
柳萍为了让他长长记性，也就没再一贯让他、宠他，即使看他没吃两口饭，也不出声干预。
晚上回到家中，柳萍对叶轻然还是小心呵护，捧着生怕摔碎了，含着生怕弄化了：“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没课，好好睡一觉，迟点起床也没事。我明天刚好也在家里，到时候看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出去吃。”
“好，那姨姨你们也早点睡觉。”
叶轻然跟长辈道了晚安，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开机后屏幕上显示出十来个未接电话，还有好几个视频通话邀请，都是苏阿姨或是苏叔叔拨来的。
没有一则来电人显示的是苏慕远的名字。
此刻的她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大波动，只是更加确信了什么，他大抵不是真的愿意关心她，不过是仗着长辈们的面所以才勉为其难来找她。而广播站那则寻人启事通知所带来的片刻悸动，更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
外边的苏慕远正打算等父母回了房，再去叶轻然那儿敲门跟人好好聊聊，在吧台处一边百无聊赖地喝水，一边打发时间，却被父亲叫住了。
“阿远，你跟我到二楼书房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苏慕远有些讶异地侧眸望去，父亲很少找他这么郑重的谈过话，本来还想再问什么，但后者已经迈着步子走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