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回床上,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以此虚度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上班的时候,觉得时时刻刻都跟临阵杀敌那样,所以恨不得抓到喘息的机会,就插科打诨,顺势摸鱼,但如今却不一样。
真到了“躺平”的时候,又觉得无比空虚。
等着等着大概到八点多,林思言又一次敲响她的房门。
他手上拎着一大袋东西,全是各种各样的药盒,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他把整个药房都搬了过来。
安神胶囊、酸仁枣胶囊、归脾颗粒、蜂蜜水、牛奶、枸杞茶等等,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偏调理为主,最开始彻夜不眠时,医生也给过她吃中成药的建议,只是她万事总是选最极端的方式,所以果断选择了西药。
“你没买我的药?”她心理上对药物形成依赖,总觉得睡前不吃,那种闭着眼睛,眼皮沉重,醒来以后头昏脑涨的感觉又会回来。
林思言被她急切的一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半药。
他强制给她减少药量。
“我知道你买的那些东西都比这个好,可这样我睡不着。”桑柔欲哭无泪。
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晚上能睡个好觉,所以姿态变得更加卑微:“求你了。”
其实身体已经渐渐产生了抗药性,即便吃三颗也只能睡上6个多小时,但就和由奢入俭难一个道理,现在要她戒掉,实在很难。
“你觉得你有资格教我做事?”林思言冷着脸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桑柔像所有患了药物依存症的病人那样,惶恐不已,“我只是讨厌那种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好的感觉。”
“看来是抓住你命门了。”他露出似笑非笑,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来,“但我只能给你这些。”
说完就立刻关上门,走了出去,神情立刻黯淡下来。
他险些就动摇了。
早些年在课本上看过,折磨犯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击垮对方的精神,可他是个失败的狱卒,还是狠不下心。
石小平自他小时候起,常挂在嘴边的“是药三分毒”那番言论,不知何时记在了心里,如今形成了“沉睡效应”,让他无比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方才卫生院里,中年医生所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那医生在系统里,没看到他买过这药的记录,摇头叹气:“怎么这么年轻就吃这个啊。”
虽然在网上查过资料,但他也想再咨询一遍:“医生,请问这个长期吃,会有副作用吗?
“当然有。”医生斩钉截铁地答道,“容易加重肾脏负担,还可能引起过度嗜睡、精神萎靡这类的问题。”
他关心则乱,继续追问道:“突然停掉会不会有戒断反应?”
“这看人的。”医生没有把话说死,“时间长了多少会有点,最好还是逐渐减少药量,再想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行去医院心理睡眠科挂个号。”
“谢谢。”林思言沉吟片刻后,礼貌道谢,凭处方拿到了药。
他多少能猜到她的病因,是源于心理上的多重压力,也明白这种慢性病要好转心急不得,却还是很冲动地赶去药店,买了很多中成药,尽可能让她减少药量,缓解她的失眠。
只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桑柔在连续第五个晚上,还是无法在四下俱静的深夜里辗转反侧,暴躁地坐了起来。
她捂着额头,难以想象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熬了一周。
尽管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养猪”生活,但生物钟像基因那样,早就形成了一种惯性。
即使她关紧门窗,拉着厚厚的窗帘,将室内弄得宛如阴暗的密室,还是无法入睡,甚至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眼皮明明比千斤顶还重,意识却在混沌中维持着清醒。
每天早上,站在镜子前洗漱时,她甚至认不出自己。
突出的眼袋,毫无血色的嘴唇,比刀刮过还要深的法令纹,比泥土还要蜡黄的脸色。
简直像刚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游魂。
为此她不止一次开口求他,低声下气也好,没有出息也罢,总比忍受这非人的折磨要好。
一旦睡不着觉,乱七八糟的杂念一个个浮现出来,像是暴饮暴食后,怎么都消化不了的食物,不时窜上反胃的不适。
“他到底把药放在哪里?”
“他应该睡着了吧,不然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