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信穿上护士递过来的白大褂,戴上塑胶手套,赶紧清洗伤口,消毒,过程中这位本地妇女很坚强,虽然很疼,但还是咬牙坚持。
等池信给她取出弹片,处理完伤口后她突然哭了。
丽萨见池信不解,拍着她肩头,说:“这里周边的医疗环境很差,他们生病了大都先找村医,但是村医能解决的病情非常少,当村医宣布治不好的时候他们会以为自己快死了,刚刚,你给了她新生。”
MSF的人道主义理想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家一直要做的,在做的,就是让病人有药可医。
池信有些动容,她轻抚女人的手背,告诉她,“放心,有我们在,你没事了。”
妇女擦着眼泪点头,“谢谢你们。”
池信又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现在最好不要走路,卧床休息,待明天看看伤情再说。
……
离开接诊室,大家带池信去食堂吃饭,这里吃饭很随意,大家洗完手,拿着饭盒打了饭菜就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吃。
饭菜味道还可以,可是池信没什么食欲,所以吃得少,吃到一半的时候苏哈回来了,也加入了板凳小分队。
大家不工作的时候会聊自己的故乡,家人,以及一些有趣的事情。
薛畅给池信讲的都是有关医疗营地的事,让她一顿饭的功夫基本了解了大概。
……
第二天一早,池信穿上薛畅发给她的MSF工作服,大家开完早会后正式开始工作,营地每一位都各司其职,慢慢的,她也融入了其中。
因为不是所有岗位都有相应的工作人员来匹配,除了医护人员外,每个人都身兼几职,有时候医护人员也会帮忙做些事。
在医疗营地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刚开始池信还维持着在中国时的生活习惯,一个月后,她早上刷完牙洗把脸就开始工作了,和王梵聊天的时候说自己黑了不少,但王梵总安慰她说:“你现在在梵哥眼里光芒万丈。”
每天晚上工作结束后池信还要写工作报告,总结经验什么的,之前一些棘手的工作变得游刃有余,虽然整体还算顺利,但她也哭过几次,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发泄情绪,为那些从手中流逝的生命……
医疗营地有一位常客,她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望营地的每一位工作人员。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池信看见她和丽萨聊天时掀起了自己的衣服,肚子上的一块巨大凹陷当时就让池信惊到了。
等她走后,丽萨告诉池信,这个女人来自离摩尔市更远的村子,战争爆发的时候,她那个尚在子宫内的孩子被射杀,当时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那天她正在家门口和邻居聊天时被一颗流弹集中,孩子没能存活。
家人们带着这个夭折的孩子回村里埋葬,举行葬礼的时候再一次遭到枪击,无论生与死,这个孩子都没得安宁……
遭遇不幸后女人虽然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但好在保住了大人的性命,她经常带一些吃的来营地看望工作人员,感恩他们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和希望。
除她以外,薛畅还给池信讲过一段亲身经历。
摩尔市战争结束之前,有位妇女过来看病,她的经历更加凄惨,在她刚刚订婚不久后战争爆发,她的未婚夫在一次车祸中受伤瘫痪,没多久就去世了,她的兄弟姐妹被绑架,被折磨,被射杀,妻离子散,以前他们可以随时离开自家的房子,也可以随时回去,没有恐惧,而战争后,想要回去就要穿越前线,穿越炮击,回家路遥遥无期。
每次听到这样的故事,池信都非常庆幸自己生在中国,生在和平年代,而面对战争给这座城市还有周围村子留下的破坏和阴影,她感到很无力。
……
两个月后,薛畅带池信,还有一名护士前往一个村子出诊,之前MSF在这里有一个小型营地,但被武装冲突破坏掉了,耗费多时才重新修整好。
这个村子里多数是妇女和儿童,池信他们赶到后不到半个小时,帐篷里面就坐满了前来就诊的患者,密密麻麻,把诊室挤得水泄不通。
薛畅组织大家有序坐好,一个一个排队来,有的患者病情轻微,有的患者则很严重。
在候诊的患者中池信最先处理了一位比较严重的小女孩儿,当时她发烧40度,加上手臂溃烂的伤口,让小女孩儿陷入半昏迷状态。
池信把患者抱上就诊床位,询问病情后开始迅速检查,这位小患者在感冒发烧时并没有想到去医院救治,而是找当地医生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药物,被注射的手臂已经整条发炎,溃烂流血……引发了严重的败血症。
了解情况后,池信立即给给伤口进行了消毒,并注射破伤风针,但一切为时已晚,在打完针半个小时后,小女孩儿突然离世……
当护士过来通知池信的时候她先是措手不及,随后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难过之中,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感冒,因为耽搁,轻易夺走了一个年仅五岁小孩子的生命,母亲面对孩子的尸体哭个不停。
想到刚见时孩子还冲池信笑了一下……眼泪不争气流下来,滴在短袖上,还有满是泥土的地面。
薛畅看到了,递给池信一张纸巾,“在这里我们没有时间难过,还有更多的人等着你去救治,坚强一些。”
这样的场面,不仅是薛畅,还有那位护士都经历过,现在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池信,听到薛畅的话,池信只得抹干泪,继续救治下一位患者。
……
傍晚六点钟,车辆返回摩尔市区的医疗营地,大家的心情和持续一整天的坏天气一样,阴霾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