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手轻脚的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虽然还是早年的装修，粉粉嫩嫩的，倒也适合年轻女孩儿，家具略显得有了点年代感，但是一些小的摆设，自己倒也记得有更换过，看着还是挺新的，王妈没有说谎，即使屋子没有人住，她也天天打扫，所以干干净净的，被褥上还有被太阳晒过的清新感，房间里有淡淡的芬芳，王若真放眼望去，见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鲜花，里面是周璇以前最喜欢的白百何和风信子，还有一些满天星，不由得笑了。
王若真打开衣柜，看到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衣服，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里面的衣服，有些是周璇原来穿过的衣服，周家出事后，王若真去周家收拾出来之后放在这边的，还有一些，是在想念周璇的时候买的，带回家之后都会洗干净收起来给周璇准备着，里面也是干干净净，有着洗涤剂的芬芳，可见王妈平时也有好好的收拾，便放了心。
她又去卫生间看了看，见毛巾洗漱用品浴衣浴巾一应俱全，都是周璇之前惯用的品牌，便安下心来，再探了探周璇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且呼吸平稳，便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但王若真却不晓得，她刚离开，周璇就睁开了眼睛。
冯远之和钟子昂面对面坐着，把玩着手里的那杯果汁，时不时地啜饮一口。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也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但今天显然控制力不够，显得有些外放，钟子昂明显的看出冯远之今天的情绪不太好，放下筷子便问道：“冯叔叔，你有心事？”
“年纪大了，想的事情多了，那还能没点心事。”冯远之笑了笑，避重就轻，仔细打量着钟子昂，这个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年轻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是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还以为，孙蕙去世了，你会很伤心才对。”
“所以冯叔叔是特意来安慰我的吗？”钟子昂低头微微笑了笑。
“是啊，有点不放心你，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处理的很好，连若真都回来了，这……算是和解了？”冯远之感叹：“长大了啊，定力越来越好了，还记得几年前……”
“冯叔叔，人总是在不停成长的。”钟子昂轻声打断冯远之，淡淡地说：“蕙蕙走了，我很伤心，可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那么躺着，一直都没有醒来，我总是有心理准备的，不像当年，那么突然，那么的……”
他摇了摇头，忽然说：“算了，说这些陈年旧事也没什么意思，冯叔叔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喝一杯？反正叔叔回去也是一个人，要真喝醉了就住下，陪我一次怎么样？”
钟子昂幽深的眼睛看着冯远之，冯远之也正细细打量着钟子昂，虽然是在钟家出事之后一直在他的羽翼下成长之下的年轻人，可如今年轻人已经慢慢走向了成熟，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以前的钟子昂，冯远之不说百分百猜中他的心思，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
可如今呢？冯远之有时候也会感叹自己已经老了，很多时候，他已经开始看不懂钟子昂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比如上一次，因为孙蕙摔下楼梯导致昏迷不醒，还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钟子昂因而暴怒迁怒于周璇，毁了她的脸还把她送进监狱，为此不惜和母亲王若真反目成仇。
可这一次呢，孙蕙死了，他不仅没有动怒，冷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王若真不承认孙蕙的身份，他就在给孙蕙买的房子里给她布置了灵堂，不哭不闹，还把周璇从牢里捞了出来放在身边，这是做什么呢？
难道，当年的事，他查到了什么？还是……
冯远之忍不住去猜测，可是他看着钟子昂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叔叔？”钟子昂见冯远之久久看着他不说话，便给自己倒了杯酒，又举了举酒瓶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冯远之摇了摇头：“算了，我就不喝了，你要是想喝，我陪着你，不过你冯叔叔我年纪大了，酒精这种东西还是不碰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得惜命了。”
钟子昂闻言也不勉强，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看的冯远之摇头：“红酒是用来品的，你要是想牛饮，不如换啤酒。”
钟子昂笑笑，也不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回不一口闷了，而是拿着酒杯在手里晃来晃去，眼神却看着有些涣散。
冯远之见状，见缝插针问道：“怎的？借酒消愁？不是说有心理准备吗？”
钟子昂似乎是有了两分醉意，听了冯远之这么说，笑了：“有心理准备不代表没有愁，冯叔叔，我这几年，心里真的很苦。”
冯远之沉默，钟子昂再次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冯远之没有阻止。
钟子昂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更迷离了几分，于是有了倾吐的欲望：“我报了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拿回了本属于我们钟家的东西，可是我和蕙蕙的孩子没有了，她躺在那里躺了五年现在更直接离我而去；我妈呢？根本不理解我，就知道护着周家的人，她难道不知道周家那些人干了什么吗？我为我自己的父亲报仇有什么不对？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护着外人部队呢？却就天天针对我指责我，甚至还搬出去住不认我！”
冯远之的目光深邃：“子昂，你醉了。”
“我没醉！”钟子昂狠狠瞪了冯远之一眼，眼神迷离，带着酒意，似乎偏要发泄这些年压抑的不满：“冯叔叔，你说，这些年，我有错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你没错，你都是对的，你做了该做的事，是你妈妈不理解你，不过，她这不是回来了吗？她想通了。”冯远之劝道。
“是啊，她想通了。”钟子昂轻声说，语气带着嘲讽：“不，她没想通，她只是因为我把周璇放出来了，为了那个丫头她才回来的，她就知道心疼那个丫头，对蕙蕙却……”
钟子昂说着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冯远之几乎面带微笑了，他感觉到钟子昂的怨气，便觉得之前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也许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的钟子昂才是真实的钟子昂，依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于是问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既然还恨她，为什么要放她出来？”
“当然得放她出来。”钟子昂醉眼朦胧打了个酒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坏：“把她放出来，我妈就会回来了，如今蕙蕙不在了，我妈要是还不在，我一个人……孤独……”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露出了狠意：“把她放在身边，我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她要是敢反抗，我就再把她送回那个人间地狱去！把她放在身边，我就不信她日子久了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看我妈还会不会护着她？”
说完，钟子昂倒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