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许燎面前,她保留着一份少女的骄傲,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只想干干净净,独立地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 许燎已经来了,坐在椅子旁跟爸妈吃饭, 没露出不习惯的辞色, 也并没有对她侧目相望。
饭夹在碗里, 柳萍和林斌脸色不好,一昧地奉承王瑜:“你多吃点。这个鸡炖的很好,我特意买的乌鸡,听说是乡下土养的,比超市卖的冻鸡营养价值高多了!你吃你吃!”
他们不理许燎, 按理说许燎该尴尬, 但他神色自若,往林诱碗里夹菜:“吃鱼吗?”
林诱点头。
“给你夹一筷香菇?”
林诱又点头。
他往她碗里放,放完若无其事继续吃饭,也没想着跟她爸妈说话, 各吃各的,饭桌气氛十分诡异。
吃完饭八、九点钟,王瑜起身说:“时间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柳萍没留着,笑眯眯站起来,也看了一眼许燎:“小许,那你俩一起下去啊,我就不送了。”说完,转向林诱,“你去烧一壶开水,我泡脚。”
赤.裸裸的逐客令,特意把林诱留下,不想让她跟出去,再加上林斌已经半醉,阴沉着脸坐椅子喝酒,每喝一杯“啪嗒!”重重敲下,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等他们一关门就要翻脸。
刚才酒桌上的气氛王瑜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停在原地,看了一眼许燎。许燎看着林诱,说:“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林诱往他这边走,柳萍拉了个脸,拿围裙擦手。
林诱走到门口,被许燎牵着手腕拽出来。他说:“我车不知道停楼下哪儿了,你带我去看一下?”
柳萍喊了声:“诱诱。”
声音里的制止意思明显。林诱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斌,说:“我下楼带他找车,找了就回来。”
林斌印堂隐隐发黑,似乎在隐忍,转头没说话。柳萍挥手不耐烦道:“去去去!”又说,“你别不回来哈。”
这句话挺像一个母亲对女儿半夜外出的叮咛。王瑜抬头看着门框。
林诱进门拿手机,又被她不悦地看着。出门,林诱浑身松了口气,后背那片紧绷的皮猛地松缓,牵住了许燎的手。
电梯里非常安静。
林诱有种茫然的感觉。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被柳萍尖叫着“滚!滚出去!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她也从这个电梯出来,满脑子都是茫然和绝望,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不知道哪里有能接纳她的充满爱的归宿。
她走了很久,走出公交车,看到一直在站台边等她的许燎。
一路都憋着没哭的林诱,听到他低声的询问,忍不住嚎啕大哭。
当时许燎凑近看她的眼睛,少年身体渡送的热意拂过脸侧,就和现在手里扣紧的掌心温度类似,让她觉得安心,不再像漂浮在半空。
许燎牵着她走出电梯,跟王瑜点头:“谢了。”
多少能看出,王瑜在努力解围。晚上特意过来,也是想看看林诱的安全。
王瑜摇头:“没事。为人民服务嘛。”
许燎给他递了根烟。他俩没说两句,王瑜叹了声气,转身离去,背影孤单中透露着潇洒。
楼底下只剩她俩。许燎握她的手:“跟我回去吗?”
这一瞬间,风猎猎地吹着,不知怎么让人产生了私奔的错觉。林诱少女时代,多少次站在楼下,幻想某个人能带自己离开,去一个没那么阴暗的地方。
她曾经一度以为不会有人来了,只能努力长大,靠自己的力量跑出来。直到如今,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家庭,但只要重新踏入一步,记忆里的寒冷就像蛇蝎一样附着攀爬,涌现出无法遗忘的恐惧。那些落下的心理阴影,直到长大依然折磨着她。
可现在……许燎站在这里,牵她从门里走了出来,简单轻松,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寸步难行和可怕。
林诱心里开始回暖:“走吧。”
许燎拉开车门坐下,调高了温度。他没喝酒,开始发动汽车:“走了没关系?”
林诱声音有了力气:“没事。”联想到后续可能发生的情况林诱有些头痛……父母暴怒,向街坊邻居哭诉,闹到工作地点,打电话怒骂……
这是他们百用不厌的手段。
但是,林诱没有之前那么不敢面对。
车辆行驶在半道中,林诱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是房东的电话,没急着接。
许燎侧头:“怎么了?”
林诱想想点了接通:“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