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祁燃顿了顿,抬眸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帮我安慰祁柚,她和我说的那些话,也是你教她的吧。”
“这个啊。”祁燃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徐知岁脸颊微热,她强作镇定将碎发挽至耳后莞尔一笑,“没关系的,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我也希望你能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
这话一出,祁燃停下了脚步,等徐知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落后了自己两米远。
她想问他怎么了,一回眸却看见他垂头站在雪地里,脸上是与跪在灵前时如出一辙的哀痛。
她开始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不该提这茬的,看见他难过的模样她也心疼到无以复加。
过了好一会儿,祁燃终于深吸一口气沙哑出声:“我那天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咽气了。我爸说她走的很痛苦,一句话也没留下,只是看着他一直哭一直哭。”
“这段时间,我一直很自责,早知道那会是最后的日子,我抽空多陪陪她该有多好。可在那之前我因为忙着考试,已经三天没去医院了。她走之后,我心里空得能够跑马,我不知道她的遗愿是什么,不知道她希望我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害怕自己让她失望……”
祁燃双手握拳,不可抑制地颤抖。
徐知岁红了眼眶,很想上去抱住他,可理智阻止了她这么做。她走到他面前,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不要这么想,不管舒静阿姨的遗愿是什么,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一靡不振。你一直都是她的骄傲,我相信比起你是否按照她的心愿走下去,她更愿意看到你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很久之前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令我印象深刻。一位身患绝症的父亲对他的孩子说‘我不能够出席你人生中每一个重要时刻,但只要每个重要时刻你的心里都有我,那我就没有遗憾了’【注1】。所以祁燃,难过宣泄出来就好了,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说完这些,祁燃再次长久地沉默,借着昏暗的路灯徐知岁看见他微微颤动且潮湿的睫毛。
或许有朝一日失去至亲的痛苦会被时间冲淡,然而遗憾永远无法弥补,没能见上妈妈最后一面,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祁燃撇开脸去,悄悄拭了拭眼角。许久之后,他轻牵了下唇角,对徐知岁说:“走吧。”
一直走到主干道,马路上的车辆才开始逐渐变多,两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徐知岁上车给司机报了地址,祁燃走到车前默默看了眼车牌,走到驾驶位的窗边扣了两下窗户。司机摇下车窗,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红色纸币递了进去,又对后排的徐知岁说:“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徐知岁点头,一个劲向他挥手,“好,拜拜。”
“拜拜。”
车子缓缓启动,祁燃的身影映在后视镜上随着距离拉远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徐知岁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操着一口京片子笑问:“男朋友啊?怎么跑到这块儿来玩了?”
“不是。”徐知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扭捏道:“就是同学而已。”
司机笑意更盛了,“我懂,叔叔也是过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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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燃回到停车场时,载满宾客的大巴刚刚驶离,裴子熠在最后一排推开窗边跟他摇手,祁燃比了个手势表示电话联系。
柚柚跟外公外婆回他们家了,因为父兄没有时间照顾,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得和二老一起生活。
停车场里没剩几辆车,祁燃在路口的停车位上看见了祁盛远的车,但人并不在车上。
他拿出手机尝试拨打爸爸的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停车场最里头的某辆车后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仅响了几秒,很快被挂断,紧接着电话里提示他对方正忙请稍后再拨。
祁燃收了手机,循着那铃声响起的方向走去,才一靠近车后响起一道雄厚的男声。
“祁董,我觉得这件事情你有必要仔细考虑一下,或者召开董事会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已经被欧美国家封锁了技术,现在连一个小小的主板零件都无法自给自足,这几个月不得不花高价向日韩公司采购,公司已然受到了重创。”
“这种情况下美国知名的W集团愿意收购盛远并答应给我们提供技术支持,于我们、于员工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懂你在犹豫什么?”
说话的人姓瞿,如今是盛远集团的董事也是和祁盛远白手起家的老战友,祁燃从前经常见他,很容易就辨别出了他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祁盛远说:“我不是犹豫,我是坚决反对。外国为什么针对我们,目的不明显吗?消灭式合资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所谓的技术支持不过是他们用来谈判的诱饵,他们是想逼我们妥协,然后一步步合并吞没。这种恶意竞争并非少数,曾经风靡一时的X品牌就是这样消失的!盛远是我和舒静共同的心血,我决不允许它倒在外国人手里!”
瞿董声调明显高了几分,“你说的容易!你有情怀难道我没有吗?可眼下的问题要怎么解决?没有技术我们只能向别人买,他们狮子大开口说多少就是多少,否则我们的产品就做不下去。可眼下成本超额,公司能不能撑下去都是问题,你拿什么去和外国几个大集团斗?”
祁盛远说:“怎么都不了!当年抗美援朝那么难,父辈们不都打赢了?区区一场商战还能死人不成!求人不如求己,我明天就让技术团队开始搞研究。”
“说得轻巧,你拿什么研究?外国那些技术国内有几个人能搞得明白?好的人才都选择留在国外,愿意回国得多少?你也不想想,如今公司岌岌可危,等得到你研究出来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