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两个很快就在外边闹腾开了。
傅西泓一个人在厨房里一边做着菜,一边听着外边的吵闹声,勾起嘴角。
好像很多事都在不经意间成真了——
比如有一天,宋思思会看到他种的相思豆。
比如有一天,宋思思会进到这个空荡荡的别墅里。
比如有一天,他在做菜,宋思思就在外边。
他原本不怎么回来,但如今这空气里有香甜的气息,因为可见范围内出现了喜欢的人。
其实食袋里的东西,只够傅西泓做一道菜。
而他进厨房之前已经微信给餐厅的大厨,让对方带着厨师团队过来送外卖。
今天这么重要的一天,心意和标准,需要同时抵达才行。
这道菜,是一条鱼。
中考那几天,宋思思和傅西泓被分配到了同一个考场。第二天上午最后一场考的是数学,傅西泓提前交卷出来了,原本是想在门口默默地等到半个小时后看宋思思出来,没想到宋思思也提早交卷出来了。
隔着不多的几个人,他看到宋思思的情绪很低落,攥着手里的铅笔跟自己较劲,好像是因为没考好在难受。
傅西泓手里拿着自己的答案,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她要不要。
但宋思思很快就抬头往外走了。
他担心她,就默默跟上。
宋想想在外边等宋思思,搂过宋想想的时候,宋思思脸上的难过收了起来换上笑容,姐弟两个到附近的快餐店吃饭。
傅西泓拿着餐盘离宋思思不远,宋思思点了一道鱼和其他几道菜,跟宋想想过去坐。
他注意到,宋思思就吃了那条鱼,其他的菜都没动。
第三天,宋思思还是来这边吃饭,还是只吃了那条鱼。
傅西泓就打包了那道鱼回来,自己学着做。
这些,宋思思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三天是傅西泓最开心的时间,因为他离宋思思最近,且宋思思身边没有白鹿鸣。
今天,他想把这道默默藏在心里十多年的菜做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出神间,傅西泓听到身后传来宋思思软软糯糯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给鱼肚子里塞葱花:“嗯,需要你等一下帮忙吃完。”
可以想象到宋思思扶着推拉门又脸红的样子。
宋思思“哦”了一声,这时门铃响了。
“小思,帮我去开一下门,迎他们进来。”
“他们?”宋思思怔怔。
“嗯,我的帮手们。”
几分钟后,客厅里站了一排戴着高帽子的专业厨师,他们的推车里一个个银盅罩打开,西式的,中式的,各种大菜,应有尽有。
宋思思和宋想想排排站,面对这浩大的场面,小声交谈。
宋想想:“这些,都是姐夫安排的?”
宋思思:“嗯……说是他的帮手们。”
宋想想:“其实,我吃不了这么多。”
宋思思:“我们都吃不了这么多。”
宋想想默默竖大拇指:“好吧,姐夫排场够大。”
宋思思:“……”
傅西泓把鱼放到宋思思面前,其他的采取轮流替换的方式上桌,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全部都呈上来。
傅西泓看向宋想想:“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牛排现煎会比较好吃,路易斯煎牛排是一绝。想要法式烧烤的话,洛特会帮你。”随着他的一一介绍,站在旁边的厨师纷纷应声点头。
宋想想往嘴里塞着土豆牛腩,眉开眼笑:“行,姐夫,我知道了!”
傅西泓拿过筷子夹了鱼腹部最好吃的位置,放到宋思思碗里:“小思,这鱼是我特别为你做的,你尝尝看。”
宋思思抿唇说好,她拿过筷子时用余光默默打量了一番旁边的这些佳肴美食,心里默默疑惑:傅西泓是为了表示自己是有厨艺的做了这道菜,还是为了辅助自己的厨艺叫来了那些外援啊?
但当鱼肉吃到嘴里,味道在齿颊化开,宋思思怔住了。
这个味道……
宋思思望向傅西泓。
“是不是味道似曾相识?”见她吃出来了,傅西泓微笑着问,“和你中考的时候在那家快餐店吃的鱼一模一样?”
宋思思点点头,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
“那三天,我一直陪着你。”傅西泓苦笑,“在你不知道的背后。”
宋思思:“……”
“哦——那个总是逗(偷)归(窥)老姐的人,就是姐夫你啊?”正埋头吃东西的宋想想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嘴里还塞着澳洲大龙虾,含混不清。
傅西泓腼腆垂眸。
宋思思则是目不转睛地出了神。
……
中考时,在餐厅吃东西,宋想想跟她说有一个戴眼镜的少年老朝这边看,问她是不是认识的同学。她回头看了一眼,茫然摇头说不认识。
那少年留着长发,戴眼镜又戴帽子,还有些胖胖的。
她没有太多的印象。
还责怪宋想想想多了,让他专心吃饭来着。
第二天,宋想想又这么说,她回头确实看到那少年还是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
第三天,他依然在。
宋思思有了印象,但也只是认为他是一同考试的同场考生而已。
……
原来,宋想想说的是真的;原来那少年就是傅西泓。
“我见你那几天总是吃这道鱼,没碰其他菜。那两天你的情绪不高,情绪不高的情况下愿意碰的菜,我猜想你是喜欢吃鱼的。所以我就去向老板娘学了这道菜。想说……有机会的话做给你吃。”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她了,喜欢她了……
宋思思鼻子酸了。
她一直以为白鹿鸣是唯一一个穿行过她十年青春的人,原来是因为她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看过别人。
傅西泓也陪了她这么多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有机会做给我吃?如果没有机会做给我吃呢?”宋思思又吃了一筷子的鱼肉,强压住内心的波澜,倔强地看向傅西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她还要傻的人?
傅西泓想了想说道:“没有如果。”
宋思思垂眸盯着盘子里的鱼,仿佛看到了一段完全陌生的青春。
比起宋想想的大快朵颐,宋思思认认真真地,就着米饭,吃完了傅西泓亲手做的一整条鱼。
宋想想吃撑地瘫在椅子上,半步都挪不动。
宋思思则被傅西泓邀请到后花园散步。
穿过客厅,从另一扇门出去,是玻璃房——玻璃房内,有一棵很大很高的树,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相思豆。
比起前门小院子里的盆栽,这里尽收眼底的纷繁的星点红,无比壮观。
宋思思置身在这片震撼的红中,半晌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这些的?”
“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了。”傅西泓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插在口袋里,“经常回来看看,给它们浇浇水,是我这么多年的习惯。”
宋思思侧目他:“小学毕业的那个晚上,我抄近路过巷弄,差点被狗咬,是不是你……”
“是。”傅西泓点头。
其实在烤肉店她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真的可以追溯到那么久远。
如今听到他确定的回答,宋思思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吓到了?”见她不说话,他稍稍歪头。
“嗯……”他的这份深情太过沉重,她好害怕负担不起。同为暗恋,她感同身受有多期待对方的回应,而一旦对方不能回应,天就像塌了一样。
傅西泓往前走,来到树下,将一株垂挂下来的绿色枝蔓折下来,红豆晶莹剔透,随着他折断的力道微微摇曳。
他回到她跟前:“送你。”
宋思思迟疑了一下,接过。
“小思,相思不苦它很甜。”傅西泓笑容轻松,“所以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我一直都很相信我们之间会有故事。”
宋思思想到宋想想说的那句“男人最懂男人”,问道:“因为白鹿鸣不喜欢我?”
傅西泓笑着摇头:“因为我喜欢你。”
宋思思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言简意赅的告白,四个字的告白,红豆树下的告白。
和听到沈星河的告白不同,在傅西泓的告白中,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宋思思的心微微漾开,像巧克力被融化成热巧,满是甜的柔软。
“你……喜欢我。”她呆呆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逐渐变烫。
“很喜欢你,喜欢到以后没你不行。”傅西泓捧过宋思思的脸,吻上。
隐忍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碰触,或许可以继续忍下去。但现在,他做不到了。
在她说她有点喜欢他后,在她对他的微笑日益灿烂后,在他把相思豆向她展示后。
“小思,你可以在有点喜欢我之后,再多一点喜欢吗?”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试图变成一片羽毛降落在她的心上。
他的吻带着咖啡香,他的请求带着抵御不住的轻柔,宋思思浑身颤抖。
后来的时间里,她都在这个吻里眩晕。
有点喜欢之后的再多一点喜欢?
嗯……他好像……不用要求,她已经默默地做到了。
回到学校,宋思思把收到的那枝相思豆插在花瓶里,放了一点水,坐在桌子前望其发呆。
田欣把照片整理好,递到宋思思眼前:“你等会儿要去跆拳社,把这个带过去吧。咦,这相思豆哪儿来的?傅大少送的?”
宋思思脸颊的绯红飞快闪过。
田欣微笑俯身:“思思啊,能不能别太早成为傅太太?等我工作两年,攒到礼金以后,可好?”
宋思思伸手就打:“你又胡说八道,你才先成为陈太太呢!”
“那敢情好啊,这样你和傅大少两个人记得把礼金包得大一点!”
宋思思夺过照片,不和田欣费口舌,奔向跆拳社。
跆拳社的公告栏需要定期更新照片墙,宋思思把图书钉一个个拿下来,将之前的旧照片拿下来,再把田欣给的新照片放上去。
队员们陆续经过,和宋思思打招呼。
宋思思一边做事一边回应他们。
直到沈星河最后出现,从走道那边过来,他脚步放缓,但没有打招呼。
宋思思主动说:“星河学长来了?”
沈星河微怔:“嗯……”
“我在贴照片,晚上的比赛星河学长别受伤就好。”宋思思看着公告栏,微笑如常,就跟之前正常交流那样。
“好。”沈星河走过去,看到她要把照片贴到最上边有些吃力地踮脚,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照片往够不到的位置贴,“我帮你。”
宋思思没有松手,而是转身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沈星河有些尴尬地垂眸。
宋思思很认真地往旁边站了一点:“另外,星河学长,我已经和霍飞说好,和他练习跆拳道。”
一切恢复如常,不必逃得很远,跆拳道的练习不必半途而废,但也该和沈星河保持适当距离。这是她该有的礼貌。
沈星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还是静静地点头:“嗯,好。那……我去换衣服准备了。”
宋思思点点头。
沈星河走过去一段路后,扭头:宋思思搬来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踩高去贴照片。
他明白宋思思的意思,也看清宋思思微笑背后的疏离。
面对他的告白,她没有一点动摇。
输给傅西泓,他也不冤,只是……还是忍不住会失落,会想如果早一点告白,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晚上,体育馆里格外热闹。
沈星河要对打隔壁校区的跆拳社社长莫凡。
上次的比赛,是半年前。两人实力相当,沈星河以一分险胜。
宋思思主动约傅西泓来看比赛,傅西泓和陈楚过来了,田欣自然也在。
看台上,田欣激动地抓住宋思思的手说道:“上次比赛那叫一个激烈,这次的比赛思思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哦!星河学长这次一定也能赢!”
陈楚坐着,睨激动的田欣:“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就像我知道我一定能追到你一样。”田欣歪头,得意脸。
陈楚淡淡一笑,这才露出满意的傲娇,目光重新看向主场。
旁边的一对喜气洋洋,气氛正好,宋思思从田欣的抓握里缩回手,意识到坐在右手边的傅西泓格外安静。
难道他不想看沈星河比赛?
如果不想看的话,为什么答应过来呢?
她心里打鼓,手伸向地上的矿泉水瓶。
傅西泓先一步拿了过来,给她打开:“还没开始,就紧张得要喝水?”
宋思思瞅他,他的笑容依旧如春风般,不过语气怪怪的,果然……又吃干醋了。她想了想,没想到怎么回答他比较好,就索性不回答,默默喝水。
随着一声口哨声,台上的比赛开始了。
沈星河和莫凡迅速进入状态,看台上的观众也停止了欢呼。
宋思思看着看着,心慢慢地揪了起来——
不是因为沈星河处于劣势,而是因为……他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莫凡频频挥拳。
裁判几次将他们分开,沈星河还是双眼发直地要冲着莫凡扑去。
与其说是比赛,更像是他在发泄情绪。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宋思思作为唯一能猜到原因的当事人,不由得忐忑起来,再次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往旁边的傅西泓身上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