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张了好几次口,最终却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比较合适,昨晚因为卞和的电话,她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可现在这个伤感在瞬间转换成了感动。
她从来没有期许过牧休言会为她做这些,说到底,在她眼中,牧休言终究还是一个漠然、冷静的人,绝不会屈身做这些的。
牧青禾已经识趣地退回了屋内,陪着母亲和婶婶准备着新年的第一顿饭,给他俩留了足够的空间。
“谢谢。”时春终究只想到了这句话。
“没了?”牧休言显然有些失望,他可是从牧青禾那里知道时春喜欢雪人之后,一大早起来堆的呢。
“谢谢。”时春第一次主动给了牧休言一个拥抱,仰起头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是真的很高兴,昨晚接完电话不过是望着窗外的雪出神,牧休言什么都没问,只是让她别感冒了。后来因为这件事,牧休言伸手环住她,看着她高兴得半眯着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唇,眼神由喜悦渐渐地变得炽热。
手轻轻扣住了时春的头,缓缓地低下自己的头,像是在询问般的眼神,他认为这件事还是需要得到时春的允许的,见她没有闪躲,才将一切化作了现实。
大概是顾及家里还有长辈,他不过是在她唇上轻轻一点,便迅速放开。看着时春完全不在状态的脸,他满意地说:“这才够。”
时春不可置信地看着牧休言,没有喝醉,没有不省人事,更不可能把她当作另外一个人,牧休言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吻了她。
她在清醒后心里冒出了很多想法,比如缘由,比如真心。
最终她也只是任由着牧休言这么抱着,直到触到他冰凉的手,才想起他刚堆完雪人,猛地推开他:“快去穿衣服。”
牧休言难得玩心大起地逗着她:“放心,妈他们正在准备早餐,看不到。”
“牧休言!”时春严肃地板起脸,明明是担心他感冒,怎么到他这儿就变了呢?
害羞吗?没有,其实她只是忽然有些茫然,像是猛然间坠入了迷雾森林,没有方向,却并不慌张。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逗时春变成一件好玩的事情,但还是需要适可而止,恼羞成怒可是另一种后果,这一点牧休言还是很清楚的,只得回屋加衣服。
第六章 ///
这是一条漆黑的路,磕绊悬崖都无法预料,甚至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01
牧休言堆的那个雪人一直在院中伫立了好几天,才抵不过阳光的照耀而消融,除了那天表示了谢谢之外,时春偶尔会在院中晒晒太阳,然后拍张照留恋一下。
牧爷爷手术之后恢复得很好,出院的时候已经能够开口说几句简单的话,医生都说情况很理想,只要后面康复得好,半年内就可能回到手术前的状态。
出院当天,为表庆祝,长辈们特意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就连李叔他们都提前过来了。
饭桌上牧青禾一句“还是云姨的手艺宝刀未老,真想留下来吃一辈子”,惹得旁边这些天在家里做饭的大伯母羞愧恼怒,扬言立马给她找个人嫁了。
牧青禾是明天的飞机回部队,听说前两天领导就已经打过电话来催了,为了牧爷爷才一直拖到现在,再不回去,领导估计会直接让人把她抓回去。
关于牧休言和时春的变化,除了牧母单独有意无意地问过时春,大家都一致地保持沉默,事情现在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是值得高兴的。
牧青禾离开之前,特地要走了时春的电话号码,说是有空的时候和她聊天,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但时春还是没有拒绝。
牧休言没有道破,牧青禾要是想要她的号码,简直轻而易举,哪用得着亲自要,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来自牧青禾的尊重,也是在告诉时春,她有事情同样可以找对方。
新学期的到来,时春并没有太大的负担,毕竟难倒她整个大学的高数已经在上学期顺利地结束,何况下半年就直接是实习,这个学期的学习任务应该不会太重。
戚卫礼那边已经电话通知让她开学后就直接过去报到。这件事,时春还没有和牧休言说明,之前是觉得没必要,后来是没有机会。
借着开学前的空闲,时春回了一次桐湾,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再不回去,爷爷估计又该有理由埋汰她了。
刚一到家,关薇就打电话过来约她出去转转,想起今年过年差点忘记给关薇打电话,她到底隐隐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天气在这几天已经迅速地回暖,可风刮过来的时候,还是带着凉意,两人在附近随便转了转,就近选了一家奶茶店,便往里钻了进去。
“最近很忙?”
知道关薇是在怪罪自己,自从牧休言回来之后,她们的联系便随之变少,时春只得讨好地笑着,将服务员正好递过来的那杯奶茶推到她面前:“你觉得呢,看我这张脸,是不是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不联系你,你是不是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讨好在这个时候并不奏效,关薇心想:这丫头再放任下去,恐怕都能上天了。
时春现在恨不得跪在地上负荆请罪,关薇比她大一岁,自从卞和离开后,便自发地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如今这样,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对不起。”时春撇着嘴,弱弱地说。
关薇本也不是为了教训她特意叫她出来,瞪了她一眼算是原谅,随即想起什么,疑惑地问:“你最近和卞和有联系吗?”
时春看着她有些急切的样子,打趣:“你这样就不怕邵学长吃醋?”刚一说完,就在关薇的怒目中乖乖地闭嘴,诚实地回答,“过年的时候,打过一次电话,不过当时很晚了,没聊几句。”
关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直想和你说,有没有觉得卞和这次回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时春想了想,最近几次见面,因为顾及自己的身份,她并没有和卞和有太多的交流,现在被关薇问起来,还真有些答不上来,“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吧。”
其实关薇也就是一种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来问时春,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还不上心,不过也说得过去,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子,要是对卞和上心好像也不对。
“卞和有和你说为什么回来吗?”
时春回忆着,缓缓道:“好像是说,还是喜欢国内的气候。”
“就这些?”关薇显然不相信。
“你也知道,卞和的心思向来藏得很深,他不主动说,我们谁会知道。”时春无奈地耸着肩,换作以前她还可以胡搅蛮缠到让卞和没有法子,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能做。
关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建议:“有空还是多联系一下卞和,总觉得他不是无缘无故回来的,有些奇怪。”
时春郑重地点头答应,既然关薇已经说出来了,她也就没有装作不知道的理由,先前因为各种事情弄得完全闲不下来,自然也就没有心思想别的,被关薇这么一说,倒也真这么觉得。
卞和一声不响地回来,甚至也不刻意联系她,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02
大概是在家里消沉久了,新学期第一天上课,时春就直接睡过了头,幸好牧休言还在家,只得拜托他捎她一趟。
过了一个年,时春总觉得学校像是焕然一新般,莫名地亲切,正准备跑去教室的时候,撞到了于静姝。
大概是许久未见时春,于静姝亲昵地过来挽着她,朝她身后张望了几眼,疑惑道:“你怎么是从商学院过来的?”
时春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因为太着急,加上牧休言正巧去商学院有事,就直接开到那儿才下车,哪知道会这么巧撞见于静姝啊。
“哦……去那边有点事情。”时春含含糊糊地解释着,她还不想惹一身没必要的麻烦。
于静姝见她不想谈,也就作罢,随即拉着她开始谈着在这个寒假不知从哪些渠道得到的八卦。一般这个时候,时春都会保持着沉默,不发表任何观点,却也不打断。
新学期的第一节 课并没有发生什么,时春在课后去了一趟领导办公室,讨论了一下比赛的事情,一起去的还有林一。
林一还是老样子,见到时春就忍不住想怼上几句,不轻不重,好像只是图个口舌之快,时春也就懒得理他。
听说他这次的设计拿个名次的希望还是挺大的,至于是什么时春还来不及看,不过才大二就有这样的能力,这一点她还是挺欣赏的。
连续上了几天课,时春也算适应了过来,至少不会再出现迟到的现象,加上牧休言向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倒是个不错的闹钟。
牧休言难得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去食堂吃东西,时春拿着手机半开着玩笑劝谏:“牧老师可是已婚人士,在校园公开和我约会,传出去恐怕会影响你正直的形象。”
“怕麻烦?”知道她不想在学校引来没必要的谈资,牧休言也不强求,遂问,“下午有课吗?”
“有一节。”时春老实地回答,这还是牧休言在学校的时候第一次主动打电话邀请她,说不欣喜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叫外卖。”牧休言直接用的陈述句,看起来这件事情势在必行。
如此,时春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何况牧休言都已经委曲求全地决定吃外卖,她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挂完电话正巧被林一看见,面露鄙夷:“这是和谁谈恋爱啊?”
还真是哪里都离不开他,时春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机藏到身后,摇着头道:“没有。”
林一也不是真的非要个答案,说完那句话之后,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只是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刚才时春含羞带笑的脸,在他脑中尤为深刻。
牧休言早早地点好外卖在办公室等时春,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临走前问牧休言下午是不是还有课,牧休言看了看课表,没有,不过时春有,那就当有吧。
接完电话的时春立即去了商学院,自从搬出学校之后,一般上下午的课隔得时间较长,她会直接去图书馆,除了后来牧休言给时春补课之外,她从来没有主动去过牧休言的办公室。
站在牧休言办公室门口,时春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牧老师。”
“嗯,办公室没有别人,直接进来。”
一听没人,时春才推开门进去,关门时还不忘朝四周张望了几眼,坐下后,谨慎地问:“隔壁的老师呢?”
“下午没课,提前回去了。”牧休言替时春打开饭盒,递到她面前,桌子被他整理出一块,正好够两个人吃饭。
时春这才放下心里,安心地吃饭。西湖醋鱼、一个小菜,加上一道鱼头浓汤,都是很不错的浙菜。
知道牧休言是在迎合她的口味,她也没有明着说出来,乖乖地埋下头,总觉得和牧休言这样有些奇怪。
吃到一半的时候,牧休言忽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问:“我们是在偷情吗?”
偷情?呃,这个形容并不恰当,好歹他们也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可照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又很贴切,一个已婚老师,一个单身女学生,怎么看都耐人寻味吧。
在时春还在发愣,不知如何作答时,牧休言已经低下头继续吃饭,只是嘴里轻飘飘地冒出一句:“不然你怎么紧张得像是随时会被人发现一样。”
这个……时春狠狠地咽下塞得满满一嘴的饭菜,讶然地看着牧休言,有这么明显吗?她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冷静。
“我……绝对没有,你看错了。”她故作镇定,总不能明说自己是不想传出一段师生恋之类的艳史,说出来的话还不知道会被牧休言怎么讽刺。
“就当是吧。”
牧休言也不和时春明争到底,其实两人的关系真的公布,学校方面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时春以后和同学的相处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在。
细想来,还是由着时春,反正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她就直接实习,来学校的机会应该也不会有多少,毕业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饭后,时春顺便在牧休言这里蹭着办公室的沙发睡了一觉,也不知道牧休言在做什么,总之好像很忙的样子,键盘一直敲个不停。
离开的时候,时春顺便带走了外卖盒,牧休言说他下午还有事,正好可以等她,让她下课后直接过来就行。
时春想也没想地点头答应,正好下午爷爷在医院进行一次复查,顺道过去看看,晚上直接回牧宅。
03
时春忘记了,上午的时候,于静姝告诉过她等她今天下午上完课后,大家去后街好好地聚聚。毕竟现在她搬了出去,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可是时春上完这节课后,就直接去找牧休言了,于静姝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已经和牧休言一起,正往医院赶去。
“时春,你现在在哪儿,就等你一个人了。”
这下时春才忽然想起来,看了眼牧休言,满带歉意地说:“抱歉,刚想和你说,我临时有点事,恐怕不能去了。”
“有事?什么事?”
时春想了想,虽然挺不好意思,却还是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忽然有点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可能是这几天赶设计闹的。”
“你一个人?”听说时春身体不舒服,于静姝也有些担忧,虽说两人交情并没有多深,可到底曾经还是室友。
“嗯,一个人可以的。”
这样,那边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说下次等她身体舒服了再抽时间聚聚。在她还没结婚之前,她与室友们的关系还是相当融洽的,可在那之后,时春整个人就开始沉浸在学习中,不和她们出去胡闹,也就渐渐疏远起来。
挂完电话后,时春发现牧休言正在看着她。他看似无意般地询问:“有事?”
时春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答应你之前,答应了以前的室友去吃东西,正在撒谎呢。”
牧休言不过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只是时春并不知道,他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何尝不是在窃喜,她在为了他撒谎,面不改色,毫不犹豫。
他们去的时候,牧爷爷正在进行各方面的检查,李叔陪着。时春跟着牧休言去了医生办公室,听到医生说牧爷爷目前的情况还挺好的,等检查结果出来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再联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