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陌生的声音，像是忽然推了沈影一把一样，她眨了眨眼，声线沙哑，“外公……”
她看清楚了，这是祈衡的外公，身上穿着暗红色的中山装，苍白的头发被梳的整齐，在说话的时候任雨已经打开了保温桶，饭香蔓延开来，勾起了人的胃口。
“外公，您来了。”
沈影扯了扯嘴角，又看向了祈衡，她不解祈衡为什么脸色憔悴了许多，沈影抬手拉住了祈衡，微笑着告诉他，“我饿了，祈衡，还好外公带了晚饭来。”
沈影忽然顿了顿，又不解的问着，“我记得已经出院了，原来还在医院是吗……祈衡，这些天我好像一直在做梦。”
“只是梦而已，影儿别在意。”祈衡说话间抱着沈影坐了起来，拿来了小桌子放在了床上，任雨在一旁安置着祈外公拿来的饭菜。
在一切看起来无恙的时候，外公忽然喊着祈衡出了病房，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外公严肃着脸，让祈衡一字不差的告诉他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过年到现在，祈衡都没带着家人去看看他，只是让那个任雨送吃的用的东西过去，老人也不傻，自然知道出了问题，加上今天是元宵节，老人等不到他们去找，便提着东西来了，这一来，还真看到了问题。
祈衡并不隐瞒，说完后便发觉外公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祈衡说完，外公忙开口，“一定要安排那孩子做治疗，否则等待她的只有绝路！”
就像多年前他的爱女，之所以死在五岁的祈衡面前，就是因为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最后选择了……放弃生命！
第189章 刻不容缓
外公点到为止，并没有将过去的事情再次说出来勾起他与祈衡的伤心。
当年爱女离世，他也因此查阅学习了不少资料，如果那个时候他懂得多一些，阻止爱女不回祈家，带她去治疗时刻陪伴她，也便不会有如此悲剧了。
负面的情绪与抑郁，看似好像不足以引起重视，但这些种种，足够让人进入绝境，以死解脱。
老人沉着脸，转身要进病房。
他已经失去了最宠爱的女儿，现下不想再失去这个一眼见了就喜欢的外孙媳。
晚餐被任雨摆放了一桌，碗筷也摆的整齐后，任雨站在了一旁，外公与祈衡前后进入，沈影开口先喊着外公，在外公坐下来的时候，沈影道着谢。
“谢谢外公带来的晚餐，理应我带着两个孩子和祈衡去给外公您拜年的，现在却要让您来看望我，外公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好像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白天黑夜，好像脑子乱乱的，竟忘了去看您的事情。”
“谁看谁都一样，外公前段时间不在，今天才回来，还好你前几天没和孩子们去，否则都进不去家门，这也是凑巧，你无需心里过意不去。”
几句话外公就平复了沈影方才的不安，之后外公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让沈影尝尝他包的汤圆，两种味道，黑芝麻的和花生的。
沈影恢复了正常，拿着勺子吃了起来，外公做的软糯香甜，沈影吃的心情愉悦，不忘开口再次说着谢谢。
晚饭可口，沈影吃的肚子撑了才放下了筷子，满足的靠着枕头，看着祈衡拿着纸巾帮她擦拭着有些油腻腻的嘴。
“任雨，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影忽然冷不丁的开口，让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任雨惊讶之余看到了二爷投来的目光，顺着沈影的问题回答道，“沈小姐我刚到的，看你吃饭就没打招呼。”
“你来找祈衡是有事情吧，祈衡，你先跟着任雨走吧，我正好吃饱了想睡觉，一个人在病房可以的。”
沈影的手放在了祈衡的胳膊上，她轻轻晃了晃，脑海里深刻的记得不要打扰祈衡工作，不要影响祈衡生活这两点。
“祈衡，你先去忙，别因为我成为你的负担。”
沈影再次开口，丝毫没有察觉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她只知道要先让祈衡去工作，别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病房里依旧安静，直到祈衡的外公轻咳一声。
“好。”祈衡开口，如了沈影的心愿，“我去忙，影儿你乖乖等我，外公就在这里，你可以跟外公说说话。”
祈衡抬手摸了摸沈影的脸，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后才离开，任雨跟在祈衡身后，一直到出了医院上了车，任雨才开口。
“二爷，沈小姐又严重了吗？那个时候她还跟我说了话，可转眼间沈小姐就问我什么时候来的。”
任雨的心一紧，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偷偷叹息，不知道沈小姐这种情况算什么状况。
祈衡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开口让任雨带他去邹铭皓那里，影儿的情况祈衡知道是越发糟糕，谁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治疗影儿，刻不容缓。
病房里，沈影接过了外公递来的一小碟提子。
“尝尝，甜不甜。”
沈影咬在了嘴里，冲着外公点了点头，趁着沈影在吃东西，外公轻声开口。
“外公许久没有和人聊天了，你如果愿意，可以跟外公说说最近做过什么梦吗？外公想听。”
梦？
梦的内容？
沈影停下了动作，回想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了出来。
都是些美好的内容，多数与祈衡和两个孩子有关，其他被提起的，还有沈影的工作与好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沈影看起来无恙，但是老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用美好的东西掩饰所有的真相，原来的那个沈影早就将自己藏了起来不被任何人察觉。
症状跟他女儿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沈影严重得多。
老人不再追问，只是像哄孩子一样告诉沈影，以后的梦境都可以用手机或者笔记录绘画出来，或许那个时候，能找到解开沈影心结的关键，然后带领她，一点点的好起来。
夜深了，开始落雪。
这里是最北边的城市，积雪的程度是淮市的三到四倍，只是因为城市很大很华丽，街道上的雪早早被清除，干净的不影响任何人。
唐思晚裹的严严实实，就是在这黑夜漫长的路上行走，她想在十二点之前赶到，赶到那个从没去过的家问一下她父亲，究竟把母亲的骨灰安葬在了哪里，元宵之夜，她起码要去清扫墓碑，尽一份孝心。
越走越冷，雪也越来越大，狂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冻的人几乎要失去知觉。
总算到了，唐思晚按了门铃，静等着唐父出来。
终于有人开了门，是个和她年龄相仿身材火辣的女人，见门口站了个穿的像奔丧的人，女人嫌弃的皱眉，声音刺耳的问着，“找谁？”
“我找唐盛。”唐思晚咬了咬牙，“他是我爸。”
女人忽然一惊，喊着唐盛出来，始终没开口让唐思晚进门，直到唐盛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走了出来，才喊了一声晚晚，让她快点进家。
“佩佩，你去哄宏儿睡觉，晚晚你什么来的，应该提前联系我，对了，祈亦呢，他没陪你一起？”
唐盛热情邀请，拉着唐思晚的胳膊安置她坐在了餐桌前，桌子上是剩菜，唐盛让保姆收拾准备新的菜端来，交代完后，才坐了下来。
“晚晚，你最近好不好？你很久没联系爸爸了，爸爸又联系不上你。饿了吧，一会儿咱们就开饭。”唐盛对唐思晚，一向都是宠爱的，这话说完后，唐盛打量了一眼唐思晚，“怎么还穿着这么多，这室内温度高，平时穿短袖也不冷，你快脱了，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唐盛说着，就要去帮唐思晚脱衣服，唐思晚本想阻止，奈何力气太小。
烧伤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个还没抱走的孩子哇哇大哭，被叫做佩佩的人不满的骂着，“这是什么鬼模样！唐盛你还不让她遮起来！把我儿子吓个好歹，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骂完，女人蹬蹬瞪的离开。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唐思晚起身，跟唐盛说着对不起。
她来只想知道妈妈葬在哪里，并不想影响他的生活。
不管唐盛怎么回答，她都知道，一切的一切，只会越来越糟糕。
第190章 各自的秘密
唐盛一直没有说什么，在看到唐思晚的脸时，目光转移，再也没给这个往日的爱女一个眼神。
唐思晚环顾四周，这里比她当时安排的房子都要高档，白净的墙壁上还贴着一排的喜字，在看向客厅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父亲，唐盛与新妻的结婚照。
这一幕，如此虐心。
“晚晚，你的脸……你佩姨其实说的没错，你弟弟刚出生还没满月，小孩子不经吓，万一有个好歹，你佩姨也会伤心的。”
嗯，他只记得，不让新婚妻子伤心。
唐思晚用围巾捂上了脸，而后拿起了帽子往下压了压，等裹的严严实实了，她才开口喊了声，“爸。”
“怎么了晚晚，是怪爸爸说你了吗？你还没回答爸爸脸上的伤口怎么回事，怎么伤的那么严重，有没有看过医生。”
唐盛语气平平，唐思晚甚至可以看出他说话时的不用心，眼光瞟向走廊的地方，他看的，是那个佩姨进去的卧室。
“我没事，我来只是问问妈妈的墓地在哪里。”
“你妈……”唐盛的表情有些古怪，却叹着气，有些哀伤的开口，“她得病去世，不想让你担心，之后选择了海葬，就在连市的那一片海，如果你想去看，爸爸就带你去。”
“什么病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半年前了，癌症，查出来已经是晚期，治疗了但是恶化，人也就没了。”
半年……
唐思晚的心里，明镜一般。
母亲生病半年，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快一个月，怀胎十月，她父亲认识新欢的时间，竟如此之长。
唐思晚忽然起身，转身要走，唐盛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晚晚你是要走？今天好歹是元宵节，留下来过节吧，爸爸也好久没见你了，就吃个饭再走。”
“不用了。”唐思晚面无表情，打开了门，“爸，再见。”
门缓缓关上，唐思晚却留在走廊里静静的等着。
一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她再没有等到唐盛，他甚至没有出来送自己离开。
心渐渐发凉，唐思晚了然，妈妈一死，她再无依靠，至于那个父亲，再也没什么好谈的。
天渐暗，又缓缓天明。
这并不算太平的元宵节，总算过去了。
淮市今天的天气好的出奇，上午的阳光很是温暖，透过了窗户洒在沈影的被子上，手掌心向上的时候，沈影抓住了那道光。
很暖，暖洋洋的。
沈影惬意的闭了闭眼，侧头的时候，看到了在为她剥释迦的祈衡。
“影儿。”
祈衡在喊她，沈影便探着身子靠近，吃进了嘴里。
“甜吗？”
沈影点点头，目光一直在祈衡的身上打转。
从她醒来的时候祈衡就在身边，外公则不见沈影，祈衡告诉她外公是回家休息了，昨夜外公守到她半夜，老人身子虽硬朗，却也经不起这番劳累，祈衡一早来的时候，就安排任雨送着外公回了家。
祈衡继续喂着，沈影则一直吃着，等到吃完，祈衡已经抬手，擦拭着她的嘴角。
“祈衡。”沈影开口，指了指窗外，“今天阳光很好，可以摘了我这石膏吗，我想出去走走。”
停顿半秒，沈影又忙开口接着说道，“其实我能感觉到已经恢复了，真的，你去找医生好不好，天天坐轮椅，我真的好想自己挽着你的胳膊散步。”
说罢，沈影已经抱住了祈衡的胳膊，撒娇着，“好不好嘛祈衡，好久没和你一起手牵手漫步了，求你了，祈衡。”
沈影是他的心头宝，自己的宝贝这样撒娇，祈衡哪里能舍得说出个不字来。何况这个时候，影儿想做的事情，他都不想拒绝。
祈衡应了一个好字，便拿着手机联系了沈影的主治医生进来，沟通交涉之后，医生给沈影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不到中午吃饭的点，石膏已经被取了下来，沈影看着自己两条洁白的腿，似乎瞧着比原来瘦了许多。
等到医生走后，沈影朝着祈衡吐吐舌头，调皮的语气，“原来石膏还有帮人减肥的功效呀，你看，好像我真的瘦了不少。”
祈衡时刻注意着沈影的表情变化，难得的，她今天有心思和自己玩笑几句，祈衡宠溺的握住了沈影的手，看着她坐了起来，两条胳膊抱在了自己的腰，贴在了自己怀里。
“先缓缓，一会儿我抱你起来，只可以走十分钟，走太久不好。”
沈影很是听话的嗯嗯两声，便一点点向上爬着，抱住了祈衡的脖子，缠了几分钟后，沈影便迫不及待的让祈衡抱她去院子里，早点感受一点两只脚沾地的感觉。
祈衡无奈又宠溺，正要伸手抱着她走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门，邹铭皓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咳，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影响你们恩爱了？”邹铭皓一脸不正经的坏笑着，说话间却大步走了过去，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旁边空置下来的圆桌上。
“恩爱先暂时放一放，我带了午饭来，今天看着沈影你的气色不错，一定要多吃点。”
“卷毛。”沈影忍不住提醒，“你什么时候习惯叫我沈影了，听着好奇怪。”
“不叫你沈影，难道叫你……影儿？”邹铭皓自我先恶心了一下，抖了几下身子摆摆手，“这么亲昵的叫法还是留给祈衡吧，快吃东西，特意给你和祈衡买的。”
邹铭皓招呼着祈衡，两个男人摆放着午饭拿着碗碟，一时间竟没注意到沈影脸上的一瞬间惶恐。
邹铭皓的那一声影儿，让沈影又想起了那曾经噩梦般的过去，脑袋好像又沉甸甸的，沈影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好像难以呼吸一样。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沈影想不明白，她好像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让任何人找到，好像只有那种时候，自己才能真的平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