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内心疯狂吐槽,许光慧脸上微笑依旧得体,端起酒杯,大大方方跟戚远成碰了个杯。
苦酒入喉心作痛,她的委屈有谁知?
研发分分秒秒方方面面都在烧钱,而人力是管控成本的部门,能省一分是一分,二者本质上就不对付,以往经营分析会上没少因意见不合公然吵架。
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后,还能愉快吵架吗?
怎么想怎么膈应得慌,没准自己义正词严,火力全开时对方心里嗷嗷暗爽……
不能再想了,大变态!
接下来的漫长时光里,许光慧假装专心看节目,鼓掌鼓得十分卖力,刻意忽略戚远成密集火力的扫视。
另一边会场,徐锐之和楚南落从洗手间回来,重新倾听讲师的演说。
“锐之,你方才也听到了吧?许妹妹跟人在厕所吵架呢!”
楚南完全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扭过头,凑到徐锐之耳边嘀嘀咕咕着。
“嗯,嘴皮子挺厉害。”徐锐之语气淡淡出给评论。
楚南:“……”
你这一副如有荣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在外面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好事一桩。”
多年再见,她真的变了很多,自信独立、勇敢坚强,不再是他记忆中安静淡然的模样,但他第一反应不是吃惊,也不感到失落,而是高兴。
在徐家时那样沉默,轻瞟得如一缕影子,现今终于长成独立的个体。
从前一直担心她独自在外会受欺负,她成长得这样好,他是不是可以从此放下心中的牵挂?
“锐之,我刚刚跟服务员打听到那边宴会9点结束,要不我们请妹妹吃个宵夜?你们不是旧相识吗?这么多年不见,难得有机会聚聚。”
徐锐之沉默,他何尝不想见她?
自她离开海城,南下读研,直到今年爷爷的葬礼上,他6年没有见过她了。
2190天,52569小时,是宿命的距离,无法跨越。
那些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躯壳完好,内里腐败,感官衰退,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难过,仿佛世间的色彩褪尽,只余灰烬,只有麻木。
他想见她的,做梦都想,但是如何能见?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隔着爷爷奶奶十年养育之恩,隔着整个徐家的抵触情绪,他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
但是若要他退后一步,他绕不开心中的执念。
能怎么办呢,就这样吧,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彻底死心,或许就能走出围困着他魔障。
这些挣扎折磨,求而不得,他从来没有让她知晓,本就是他一个人的执念,何必将她拖进来?
她已经化作候鸟,飞出了徐家的阴影,从此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楚南见好兄弟沉默,便不再多讲,只默默坐直了身子,望着台上的讲师。
讲座散场,徐锐之和楚南随着人流往外走,在电梯间遇到另一群人。
隔着汹涌人潮,徐锐之与电梯中的许光慧对视,静默无言。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双出现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的昳丽又冷清的眸子渐渐消失不见,徐锐之心中猛然涌出一股冲动,他跨步上前,想拍开这扇门,想留住那双眸子的主人。
“锐之,来不及了!”楚南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我们走楼梯!”
徐锐之愣愣的,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楚南心一横,将他扯出人群,往安全出口跑去。
待到他们气喘吁吁下到酒店大堂,左右四顾,哪里还有许光慧的影子?
楚南不敢看徐锐之,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失落,更何况故事中的主角。
“走吧,我们还要赶飞机。”徐锐之平复好呼吸,眼里的光消失了,再次覆上黯然的冷意。
楚南见他这样,就知道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徐锐之又回来了,所有冲动渴望再次被理智镇压,动弹不得。
他们俩的事,他不知道底细,但他知道锐之对许光慧是很不一样的,锐之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深爱她,只是太多东西阻隔在中间,锐之没有办法跨过去,只能自我切割,生生将她排除生命之外,不去看,不去听,连试一试都不敢。
这是什么绝世暗恋?
一个人难受得要死要活,另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太他妈玄幻了。
楚南试问自己做不到如此,换了他,就算是全世界都反对,他也要求一个结果,是进一步发展关系,还是退一步从此再无瓜葛,必须要有明确的答案!
但是身为外人,他不好多说什么,且看锐之的选择吧。
他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为爱退缩的男人连夜出走,带着最炽热的爱意奔赴几千公里外的深市。
爱的故事悄悄酝酿,只是当下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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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呀 究竟他們兩個的故事時什麼樣!?太想知道他們是怎樣認識然後發生過什麼事了。】
-完——
第11章
双向奔赴的友情;
翌日是周六,元旦调休,共三天假期。
为了迎接美好的小长假,许光慧睡到昏天暗地,昨天与徐锐之偶遇带来的异样早被她抛在脑后。
清晨,天空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灿烂的阳光透过拉紧的窗帘,滤去七分刺眼,余下三分柔和,令人舒服的程度。
楼下小区隐约传来小孩玩闹笑声,听不真切,反而衬得这一方天地越发静谧。
在这半明半暗间,许光慧醒了,睡意退去,意识慢慢归拢,仿佛深潜之人破水而出的那一瞬间,周遭得一切渐渐鲜活喧闹。
窗外有小鸟叽喳,是南方的一种小雀鸟,浑身毛发灰黑,有尖尖小小的喙,黑豆子一般的圆眼睛,喜欢成群结队,不甚怕人,在傍晚十分喜欢停落在水泥路面上,路人经过时便「呼啦」一声,惊起一片暗色小影。
楼下小区左边有一片大叶榕,树下放置石桌石凳,小区里退休的老大爷喜欢在那里下旗,「将你一军!」中气十足的爆喝,那枚棋子落定了。
门外客厅的动静那就更大了,仿佛进驻了一组拆迁队,一通劈里啪啦。
冰箱门「砰」一声甩上,力度大了,震得里面的饮料瓶子「哐叽」作响;
没几步,踢翻了垃圾桶,小小的惊呼声随后便是恶狠狠的咒骂,许光慧都能想象得到那气鼓鼓的肉包子脸;
一切收拾妥当,终于能安歇了,「咔呲」一声脆响,那是可乐罐被拉开了,简单的快乐迫不及待翻涌而出。
安静没一会,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朝着房间门口而来。
「咔嚓」,房门被拉开一条小缝,缝里挤出来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一双明媚的猫眼逡巡一番,嘴角的小梨涡便不要钱般展示,“醒啦,快起床刷牙吃早餐!我熬了牛肉粥——”
许光慧扒拉扒拉盖在额前的头发,木着脸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登堂入室,张灵山做得理直气壮,而许光慧见惯不怪。
张灵山对自己好朋友的美貌如有荣嫣,屁颠颠跟在许光慧屁股后面,享受颜狗的福利。
美人真是美人,哪怕清晨刚起床,眼屎没擦,也能赏心悦目的好看。
对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某人,许光慧没有感到一丝惊讶,关上卫生间门时丢下一句话:“窝一个蛋,8分熟,谢谢。”
“好嘞——”张灵山爽快应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扛把子出街的姿态,进了厨房。
充满激情的模样时常让许光慧怀疑她是不是蹦了一夜迪,大早上的精神过了头。
“艹!张灵山你大爷的!”卫生间传出一声经典国骂。
“在呢——”张灵山探出头来,手里拎着一只汤勺,上面粘了一些米粒,她添了一口,抽空问:“怎么啦——”
眼前骤然一亮,美人清水出芙蓉,果真是让人流口水,张灵山吹了一声悠长婉转的口哨。
许光慧含着牙刷站在卫生间门口,头发胡乱扎了个丸子头,洗去铅华的脸沐浴在阳光下,格外干净凛冽,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怒意也只是催发了这种特质,越发凌厉夺目。
脸还是美的,只是身上套了一身白色套装,上面印了一个红色大字。
“这什么?”许光慧指着身上的衣服,后槽牙咬紧了,眼睛瞪着,能喷出火来。
“老铁,这不是你的汉服吗?没毛病啊。”张灵山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什么字?”许光慧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胸中怒火,指着胸口前的红色大字。
张灵山缩了缩脖子,一瞬间有些心虚,咬着指甲盖,含糊道:“囚……囚字啊。”
她瞄了瞄许光慧的脸色,自我撑腰,硬气着还原所谓事实,“昨晚你梦游,闹着要换这套睡衣的!我,我哪能拒绝你啊是不?”
特意从衣柜深处翻出来,偷偷替她穿上这种小细节就不必告诉她了。
许光慧细细回想,却发现丝毫想不起来,一时之间气得头疼,无心刷牙。
明明是阳光明媚,冬日暖阳,岁月静好,她却有种生无可恋的错觉。
真傻!
她真傻!
当初张灵山义无反顾跳进汉服坑时自己为什么不拉一把,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在她沉迷研究古代发型并兴冲冲付诸实现时为何不能诚实地道一句「辣眼睛」,以至自己的闭眼无脑吹助长了她的盲目自信;
在她信誓旦旦要给自己一个难忘的生日party时为何心存侥幸,过度低估了对方的天马行空且过度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以至今日遭受如此丧尽天良的反噬。
张灵山挝耳挠腮好几天,穷尽所有想象,做了一个系列共5套汉服给她做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只是这些汉服跟她在街上看到的飘飘欲仙的风格完全不同。
上衫下裤,每一套中间都印着一个红色大字,颜色红得非常正。
一共5个自,分开都认识,但合起来味道就变了:的囚徒!
她终于想起为啥这衣服看着眼熟了,古装电视剧里牢底坐穿的犯人职业装不就是这样的吗?
二十二岁生日那晚到底没穿上张灵山亲手设计,许光慧分外珍惜这份独特的另外,把它深藏到衣柜最底层,最好眼不见为净。
一份生日礼物,五件匠心巨制,她万万没有想到在未来几年中与它的纠缠越来越乱。而现在,五套睡衣穿了四套,抗议无效!
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张灵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兵荒马乱的清晨,以许光慧的妥协告终,二人终于能在客厅小餐桌坐下,安静吃早餐。
张灵山拿过碗替许光慧盛粥,目光偷偷逡巡着坐在椅子上双手整齐叠放,等着投喂的冷脸某人,心情大好!
许光慧不耐烦了,撩起眼皮撇了莫名其妙傻笑的张灵山,屈起指头敲了敲桌面,“手脚能不能整快点了?”
“马上好嘞,大爷您息怒——”张小儿开启二倍手速,将小瓷碗推到她面前,“牛肉粥窝八分熟的蛋,大爷您慢用!”
啧啧,又奶又凶,跟只小土狗似的,嗷呜嗷呜着龇牙恐吓别人。
张灵山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在「的囚徒」争夺战之第四小分场,许光慧再次光荣战败!
任谁打了败仗都难免心情郁闷,她这个卫冕之王中王此时就应该拿出「王霸之气」,宽恕她!包容她!关爱她!
挑剔手脚慢怎么啦,就算挑剔她做的菜,她张灵山也照样……咳,这个就容忍不了了!
她们从海城搬到粤州,两人都没有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吃好吃的,但又没有钱,为此张灵山只得磋磨厨艺,终于在许光慧研一第二学期末征服了她挑食的嘴,一手粤菜做得尤为地道。
后来生活渐渐忙碌,二人实在抽不出身做饭,外卖成了必需品,她一手好厨艺倒成了改善生活的调剂品,节日或者纪念日时才好好搓上一顿。
后来许张灵山的汉服设计工作室终于在粤州有了小名气,而许光慧也毕业进了世界500强快销公司,从粤州搬到了深市,形影不离的她们终于隔城而居。
好在粤州深市相距不远,高铁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到了周末她们俩就粘做一团。
饶是再亲密无间的家人,长大后,也会为了生活而各奔东西,离别是常态,相聚属偶然,但在她们之间,双向奔赴,永无落空。
张灵山属于自由职业者,想上班就上班,想放假就放假,而许光慧则相对没那么自由了,高级白领,早九晚五,框定在规则手册中,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张灵山往许光慧这边跑。
许光慧就着菜脯煎蛋连喝了两碗粥,隐隐作痛的胃感觉好多了,她站起来收拾碗碟,进厨房洗碗去了。
张灵山巴巴尾随,许光慧左转,她左转,许光慧往前两步,她往前两步,十分形象传达出啥叫「跟屁狗」。
许光慧由她去,该干嘛干嘛,节奏完全不乱。
将最后一只碗放进洗碗机,摁下开关,许光慧拿抽纸擦擦手,“有时间多陪陪你相亲对象,老往我这跑,江骕诚没意见吗?”
“说得什么话?相亲对象一抓一大把,但姐妹只有一个,当然是陪你重要啦!他跟我意见一向统一哒,没分歧时听他的,有分歧时听我的!”
张灵山低头滑动手机,含含糊糊说着十分嚣张的话。
选好几张确保能全方位露出红色大字又不露脸的照片,删删减减,终于编辑好文案,发送微博。
“叮——”手机通知提示音响起。
许光慧点开屏幕就看到一条微博推送:@长日火山:入行奠基作品之-的囚徒系列之四,由狂徒@许喂喂光收藏并倾情演绎!
点开微博,四宫格照片,全是许光慧身穿囚服的各种姿势,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突出大写加粗的红色「囚」字。
短短两分钟,评论人数已达五百多条,满屏的哈哈哈让人感慨这群粉丝的词汇贫乏。
我是狂徒铁粉狂日天:“哈哈哈揍凯,别蹭我喂喂光女神的热度!”
长日他山;【漂亮!又拿下一局,狠狠期待收官之战!】
长日泰山:“反手一个赞!大山好样的,刚入行就能设计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