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周逸并没注意到,从她在公司出现,都没问过一句。
想到这些,茹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来没有多在意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她竟然产生一丝难过。
是的,难过,也有心寒。
“小伤不值一提,反正没死就成。”茹景眉眼落下一层浮光,模糊了她的棱角,“时间到了,既然人还是没来,我得回家休息了。”
茹景背上自己的小包包,不去看沈周逸的脸色,起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迅速走出去。
茹景没走多久,梁卿柔便带着垮着脸的沈抒宇回屋了,见沈周逸走神,她在他眼前晃晃手,“小景呢?”
沈周逸沉着脸,不答反问:“沈衍呢?”
“大伯,您找我?”来人被笼罩在灯光下,温润光泽,眉眼如画,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国外总公司找我解决点事,耽误了一点时间。”
第50章 C50
沈衍一来,沈抒宇仿佛是看到了救星,撒开了脚丫子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挤眉弄眼,“小叔叔,你来好晚哦,漂亮姐姐已经走了。”
“我跟你说,这个漂亮姐姐人很好,我认识她的~我建议你可以试试。”
沈抒宇一字一句说得很是狗腿,末了还冲着沈衍傻乎乎展颜一笑,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沈衍眉梢轻抬,吐字温润柔和:“诓我呢?你才回国多久,就认识漂亮姐姐了?”
沈抒宇这孩子好是挺好,就是在国外呆久了,审美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别人眼里的漂亮到他这里就是看不下去,能让他承认的漂亮,也不知道是哪门子漂亮。
“真认识,不信……”沈抒宇哼哼唧唧,想解释来着,爷爷的一句呵斥骤然引起空气震动,让他噤了声。
他仰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小叔叔,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沈衍耸摸摸他的脑袋,也是无奈地叹气,偏过头朝发脾气的沈周逸说道:“大伯,不高兴也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发火,冲我来就好。”
沈周逸没什么好语气,“你倒清楚,就护着他。”
到底也没真冲着沈衍说重话,沈周逸拢成川字的眉宇稍稍收敛,“你带他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别人以为你有孩子,好被吓走?”
沈衍哂笑:“没这回事,某个小屁孩死皮赖脸要跟过来,再说了好歹是您亲孙子,我总不能虐待他,把他一个人关家里吧?”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垂眸望了一眼沈抒宇,唇角微勾。
接收到信号的沈抒宇心里咯噔,脑内警铃嗡嗡作响,立马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眼珠子到处乱瞟。
沈周逸听到关于沈抒宇的一星半点就烦躁得很,当下挥挥手,“罢了,本来想借这次机会介绍你们俩认识,反倒弄巧成拙,估摸心里对我意见更大了。”
他不停叹气,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想成全一桩美事来着。
沈衍不以为然,“所以大伯你少做无用功,有些事情就顺其自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沈周逸瞥他,“你说得轻巧,是压根就没想过这茬,你爹都给我说了。”
沈衍这下是哭笑不得,揉着额头失笑:“再说吧,我刚被调回国没多久,华怡的事情我还有很多没上手,得花时间去了解。”
提到这个,沈周逸就更不爽了,儒雅的面具下的喜怒参半盖不住,“那你明天就来公司上班,回来多久了都。”
沈衍:“大伯……”
沈周逸无动于衷,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早点来公司上班也好,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可以和小景了解,两个人正好认识,多多交流。”
左右是躲不过沈周逸的攻势,沈衍揉捏自己的眉心,浅笑道:“我尽快,该上岗的时候会去的。”
沈周逸:“……和你爹的性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衍笑笑没说话,一场短暂的家庭会谈话就这么结束,侍者上来的菜品品尝了几口便没了兴致。
草草结束用餐,三个大人带着孩子一同驱车回家。
彼时,在同一城市另一端的茹景刚进家门,刚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她放在包里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伸脚去勾自己的包,随后用脚趾头轻车熟路地从里面夹出手机,放到自己手能够到的地方。
指腹轻轻一滑,电话接通,传来饶有兴味的声音:“李茹景可以啊,这么快就解决你的工作危机了?”
李子哲那边吵吵闹闹,隐隐约约有传来挠心挠肝的破音唱歌声,茹景将手机拿远了一些,“那是,不看看我谁,你妹妹我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光是听这傲娇的小语气,李子哲已经能想像出来茹景的得意洋洋,笑道:“啧,就是笃定自己有两把刷子,所以就不找我帮你,多少有点伤心。”
茹景听他这语气酸不溜秋的,噗嗤一笑:“你又不是闲得慌,我干嘛有事没事找你,再说我四肢健全,头脑健在,这点事儿还弄不好?”
那还怎么做华怡商务部总监,早就被踢出去一边玩泥巴了。
李子哲被她这幅轻描淡写的模样给气笑了,话语逐渐锋利起来,“招南港口那能说是小事儿?一只脚踏进去,抽出来还惹得一身腥臭味。”
“还有,你什么时候招惹席知恒这尊大佛了,”李子哲想想茹景那常人无法理解的脑瓜子,口吻嫌弃,“惹谁不好,偏偏碰上这么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你和席知恒合作什么项目了,也不怕被坑得体无完肤。”
席知恒的名字从他肺管子里压出来,茹景那汹涌澎湃的疲倦一扫而空,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又知道了?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李子哲凉悠悠回:“你是我妹,我还能眼睁睁不管你?”
茹景不信,拉高了调子,无情而又长长的哦了一声,“就招南港口我解约了嘛,董事办问责,我自然有对策,就打算找金地合作来着……”
她百分百实诚地交代了和席知恒在生意场上的交易,坐等李子哲发表意见。
没想到等了半晌,李子哲那边没动静,但依稀能辨别出电话那边的背景音干净许多,嘈杂音乐不再,唯有窸窸窣窣的风声刮过。
李子哲声线凌然:“对你来说是一举两得,于他而言是一石二鸟,想得很周全。你就安心走接下来的流程,挺好。”
茹景:“……”
敢情她口干舌燥地长篇大论半个多小时,李子哲要说的就这?就没什么建设性建议,或者帮她更深入分析分析嘛。
“没了?”茹景挣扎一波,语有撒娇,“子哲哥,你好歹浸淫商场多年,不和我再多说说?不然……我和你妈告状,到时候你就惨了。”
别人的撒娇是撒娇,茹景的撒娇堪比猛男,那是赤果果的威胁,但偏偏他挺迟吃茹景这一套,不由得哼笑:“真想听?”
茹景:“别废话,快说。”
“他对你有意思,”李子哲笑了笑,意味深长,“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惊不惊喜?”
“……”
茹景迷之沉默,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想反驳但又无从反驳,所有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茹景才慢吞吞地吭声,“不是很正常?对我有意思的男人,都排到法国去了。”
“给你骄傲的。”
“哼,这说明我魅力无限,就是招人喜欢。”
李子哲脸上漾着笑,笑容很淡,“喜欢是喜欢,有意思是有意思,两者并不对等。”
茹景顿了下,嘀咕:“我知道。”
喜欢可以分很多种,有意思也可以分很多种,但有意思是最浅显最易产生的感觉,随时会消失;喜欢是更进一步,大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以男人的角度来看,我是觉得席知恒琢磨不透,温淡表皮下处处是危险,”李子哲给她一一说明自己的感受,“你也知道他是近年来崛起的商界新贵,手腕么自不用多说,凡事他看上的东西,势在必得。”
至于人?他想要的,自然会以自己的手段抓到身边,哪怕是做个笼中雀。
李子哲说得很直接,坦率到茹景下意识就补全了他还没说完的话,眼底那一丝丝深不可见的雀跃没下去。
她胸腔无端有点发闷,“放心吧你,我是不会看上席知恒这款的,不是我的菜。”
“最好是这样,不过这种事情说不好,一个没留就看上了也不是没可能,他这类型可招小姑娘喜欢,趋之若鹜。”
茹景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姑娘。”
李子哲听出她心里约莫不爽,挑眉,“哦,谁每年生日嚷嚷着每年都是十八岁来着?”
茹景:“……今年生日我过28!”
李子哲缄默不言,良久,他才语重心长地劝慰:“他这样的人不说站在金字塔顶端,那也是优秀人里的佼佼者,长相气质行事,都会有意无意吸引着人,别把自己陷进去了,茹景。”
茹景长睫微微颤动,低低地盈了一声,“放心啦,我不会的。”
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有人过来和李子哲说了两三句话,他便匆匆挂了电话。
茹景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没什么焦距地盯着被床头灯熏得暗淡昏黄的天花板,脑子里的神经一扯一扯,反复咀嚼着李子哲说的一番话。
从小鹤楼出来后本就不悦的情绪,此刻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甚至搅得她头昏脑胀,连带着卧室的空气都沉闷起来。
李子哲说席知恒对她有意思,她的情绪波动不是预料之中的嫌弃,也没有最初的厌恶,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对席知恒的态度潜移默化中逐步改变。
狗,席知恒依旧是贯彻执行,那别的方面呢?就像李子哲说的,一个人的气质长相行事也会影响对人对事的看法。
她是不是也对席知恒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性趣之外的兴趣?
茹景兀自出神想着,脑海里闪过光怪陆离的念头,忽然,被甩到一边的手机信息铃声乍然作响,令她思绪回拢。
她从胸腔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摸到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屏幕上短信映入她眼里,是沈周逸发来的:【小景,受伤严不严重?叔叔不知道你受伤了,这一周你在家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来上班也不迟。】编辑的文字太长,茹景没看完就直接删掉,说来说去就是给她放假,绝口不提今晚的相亲局。
她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可提,反正尴尬的又不是她。
退出短信界面没五秒,又进来一条新的消息,茹景还以为沈周逸猜到自己会删掉,孜孜不倦发消息呢。
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赫然发现是李子哲发来的邀请:【月底来衡山马场玩,来不来?】月底啊,现场才七月初开头,月底的话燕城的雨季也差不多过去了,天朗气清确实适合出门游玩,茹景欣然答应:【当然来。】正好沈周逸要给她放一周的假,那她挪到月底好了,度过一个完美假期。
第51章 C51
日子一晃而过,手头上的事情忙活得差不多时,属于梅雨季节的七月已然走远,无凉风细雨的燕城进入蒸笼月份,被热气笼罩得密密麻麻,路面腾起一波又一波的汹涌热浪。
茹景出门时有些后悔,她是脑子抽风才答应李子哲跑来偏远郊区骑马,这酷热的天气不给她晒脱一层皮,她可真是谢天谢地。
她看了眼手机上李子哲发来的最新消息:【我估计会晚到,你到了后直接报我的名字,会有人带你进去。】茹景看着这短信面露无语:这哪门子堂哥,出来请人玩一点都不靠谱,还要她等着。
她碎碎念几句,没回李子哲消息,望着窗外绵延山脉走神。
说起来,她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没真正意义上的出来骑马放松,最近的一次还是陪客户过来谈事情,两人进行了一场赛马,但像这般她趁着休息时间来衡山马场,次数屈指可数。
想想也是挺难得的,要是另外两个兄弟也在的话,想必更热闹。
“师傅,把我放在大门口就行。”眼看即将到达衡山马场,茹景忽然出声,“我就不从小门进去了。”
小门是直接进到马场待客的后院,同样是有着森严的会员制度,一般人进不去,茹景是沾了李子哲的光,可以随意进出。
但这个时间点他人没来,她一个人待在后院无聊,不如直接去马场逛逛,兴许还能找到点乐子。
司机依言行事,待汽车稳稳停在大门前后,绅士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茹景笑笑谢过,轻声慢步往门口走,见此马场的工作人员很快迎上来,毕恭毕敬将她请进去。
从大门口入了前厅,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空旷平野,以及马厩里悠然啃草的马儿。工作人员下意识就将她往待客的后院领去。
茹景看得专注,没留神就跟着走了两步,刚想停下,耳边传来一道讥讽的女声,“凭什么她能进,我们就不能进了?她难道就比我们高贵吗?”
闻言的茹景本能地扭头去看声源地,一张脸恰好就对上那女人抬手朝她的方向指着,目露嫌弃:“不也就那样,穿得比我们还露,也就长得好看了点。”
穿得露?
茹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着,一条吊带小红裙而已,款式中规中矩,毫不显眼就算了,她为了方便出行,脚下蹬着的还是一双小白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她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挑,双臂环胸,瞬间就有了盛气凌人的气势,“我——没招你惹你吧?”
“长得比你好看这在场的人眼睛好使的都能看出来,至于穿的露,你是生在六零年代的封建妇女吗,思想保守得要发霉腐烂了。”
茹景眼神一凛,眸底含着嘲弄,“做人不要太双标,瞅瞅你自己的穿得能不能见人,再来评价别人。”
简直神经病,她就路过而已,忽然就天降奇女,给她来莫名一顿攻击。
茹景啧了一声,嫌弃走过,这才注意到工作人员带她走的方向,她登时意味深长地扫了那女人一眼,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