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淑丽看了陆红一眼,不再说话,瞪了一眼被石真梅拥在身前,泪水依然不决的陆红,牵着陆紫的手和陆军一起出去了。
顾淑丽这一走,就好像一场戏演到了终点,在落下帷幕之前,台上的众人纷纷离场。
石真梅拥着哭泣的陆红离开,嘴里还不断安慰着,“等下我骂妈妈给你出气啊,她也真是的,干嘛这么凶呢?又不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顾淮南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有顾盛安和樊简两个人守着这个臭气冲天的烂摊子。
顾盛安在扫除那一堆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干呕了几次,最后还是一边干呕着一边清扫了干净。
樊简也忍着恶心将那几件被弄脏的衣服在花洒下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那些痕迹已经被水冲刷干净,用洗衣粉浸泡过的衣服再也闻不到那种味道,但樊简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穿这件羊毛大衣,哪怕它是樊简刚买回来一次都没穿过的,哪怕是她在买这件衣服时候曾经因为它的价格在心里小小的心痛了一下。
但她不会再穿,弄脏了的就是弄脏的,无论洗的再怎么干净。
她都不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衣服是如此,人是如此,心也是如此。
顾淑丽和陆军在第二天向石真梅和顾淮南辞行。
石真梅和顾淮南挽留了好一阵,顾淑丽只说要回老家去过年,顺便问问同村的人有什么好工作介绍,也好为来年做打算。
石真梅微仰着头去看比她刚出一个头的女儿,得到舒展的耷拉眼皮下的黑黄眼珠满是恳切之意,“这离过年还有好一阵呢!要不,再住一段时间再回去吧!”
顾淑丽沉默了,粗眉大目纠着,稀疏睫毛因为眼珠的转动而不断的抖动,石真梅的话让她非常的动心。
毕竟,在娘家这段吃的好,住的好,睡的好,除了洗脸之外甚至都不用沾水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心,舒心的连她那大而方的脸型也圆润了几分。
她在思考了一阵之后,将目光和希望矛盾和问题都抛到了陆军的身上。
“我也说现在回去有些早了,可是他执意要回去。陆军,妈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打算怎么做?”
陆军咳嗽了一声,低垂着头,声音却异常的坚定,“还是早点回去好,时间越晚,车票越贵,坐车也越多。”
顾淑丽撇了撇嘴,朝石真梅递过去一个无奈又像是求助的眼神,“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怎么说也不听。”
石真梅的头低了低,外翻的嘴唇咧了一下,才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 我也不能再留你们,等下让你爸问一下车站几点发车,我好准备饭菜。”
石真梅转身想走,顾淑丽伸手拉住了石真梅,“妈,你过来帮我收拾一下衣服。”
陆红和陆紫在客厅里乱窜。不过,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欢畅轻快,即将离别的愁绪似乎也牵住了这两姐妹的脚。
陆军和顾盛安有一句没一句的在闲聊,顾淑丽拉石真梅进了她睡觉的房间,赤红色的木门隔断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若说好奇,人人都有,樊简也有。
她确实有些好奇顾淑丽和石真梅会说些什么。
因为她知道顾淑丽把石真梅拉到房间里去,绝对不是要石真梅帮她收拾衣服那么简单。
而有些什么是事或者人需要她们躲起来密密的谈?
樊简虽然好奇,但还没到要去听人墙角的地步。她做不出来,也不屑去做那种事。
她至少稍微好奇了一下,就因为忙其他的事而分了心神。石真梅的这场谈话确实进行了很久,将近十二点才从房间里出来。
她站在樊简后面将樊简的手里将樊简择到一半的菜拿过去的时候,把樊简吓了一大跳。
“你出去,我来做吧!”
石真梅的脸色并不好看,黑黄的脸色夹杂着一种青白之色。
不知道是因为顾淑丽的离开还是因为顾淑丽离开前和她的谈话。
樊简在原地站了一会,肥壮的石真梅转动了几下身子,好像突然发觉明亮周正的厨房因为樊简的加入而变得拥挤而阴暗,她眉间微皱的纹路都压着一种说不出的不耐烦。
“不是让你出去吗?家里有我做饭就好。”
石真梅说完这句,拿起了竖在一旁的菜刀,雪亮的锋利切割芹菜的带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石真梅的声音的似乎比那雪亮锋刃折射出来的寒光还要冷上几分,“家里的事情我还能做!现在还不到你做的时候,盛安他们也吃惯了我做的饭菜,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
第176章 事不寻常
一顿午饭过后,顾淑丽和陆军提着两大袋衣服和石真梅顾淮南告别。
顾淮南从顾盛安的手里拿过车钥匙,说是要送顾淑丽她们去车站。
石真梅是临别依依,从开始放下碗就开始说,一直到出了家门,樊简原以为她也会送顾淑丽去车站,没想到她看着顾淑丽陆军他们进了电梯就打道回府了。
顾淑丽一家人一走,家里顿时冷清了许多,果冻睁着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睛在屋子里到处看。家里突然的空旷而安静倒是让他都有些不适应的样子。
年末节前,各大工厂都只在进行着扫尾工作,需要用到劳保用品的地方就更少了。
顾盛安更是乐得清闲,没事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和椅子电脑粘在一起,在游戏的世界里大杀四方再不用管现实事。
樊简清点了一下临近年前这一个月卖出去的货物。
办公用品出现了明显的下降。
这点让樊简感到疑惑而又不寻常。
她咬着笔头想了一下,觉得这一定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她拿着自己清点的表格去找了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顾盛安。
顾盛安一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脸色是激动兴奋的微红。
樊简叫了他几声,他都置若罔闻。连应一声都难,看来游戏没打完,他是不会理人的,更不会理会樊简所说问题,至于樊简说的问题后面所存在的忧患,他更是不可能去考虑的。
但是如果现在不和顾盛安说,要是他真的没有察觉到。最后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樊简一想到这里,就控制不住的往不好地方想去。从未得到充实安全感的心无论遇到什么事,焦虑总是控制不住的。
而樊简为什么一定想要顾盛安知道呢?
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和顾盛安现在是不可分割的。
果冻这个至亲的血缘关系和婚姻的世俗的牵绊将他们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顾盛安和樊简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一条船上的乘客。如果顾盛安对危机一无所察,樊简如何能独善其身?
樊简在旁边等待了一会,等到顾盛安结束了一把游戏,樊简才将自己清点结果和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顾盛安。
相比樊简的忧心忡忡,顾盛安整个人淡定了许多。他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回答, 手和眼又一致的在电脑上开了一把新游戏,“你要担心这个干什么?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饿着。你也真是的,做这些无谓的事干什么,如果真有什么大事,那些几千人,几万人的工厂和公司会一点也不知道?我们的那些客户知道了,又难道不会和我们说吗?”
顾盛安说这些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看一下樊简。
等到他把游戏中的所有选项都选好了,电脑的屏幕弹出等待的时间之后,顾盛安才微微转身拉起了樊简的手。
“好了,不要做这些无谓的担心,如今我们不是没听到一点的风声吗?这就说明你这是在杞人忧天。”
顾盛安说完这句,拍了拍樊简的手背,抬起头对樊简笑了一下,“就算真的是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个高的顶着吗?你在担心些什么呢?”
顾盛安丰厚的嘴唇又动了一下,明显是还要说些什么。恰在此时,电脑里传出来各种喧闹嚣叫的声音,顾盛安赶紧坐好,又投入到新一轮的大杀四方中去。
樊简捏着那几张她盘点之后得到的数据,看了一眼,将它们全部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冬日的白昼昏暗,呼啸的风还不断的往昏暗的天空中再增添一层的深灰。
路上的行人愈发的少了,顾盛安在等待游戏开启的闲暇时间里也接到了好几个客户公司发过来的放假通知。
腊月的脚步刚走到一半,深市这座经济腾飞号称是世界工厂的城市就开始休息了。
今年的假到的格外早,被困在深市工厂深深的围墙之中的人们终于可以早一点回到自己的家乡,团聚的快乐让他们根本没时间去想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樊简隐约觉得不对,但是她怎么也说不出来。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也许今年只是一个合适早点回家过年的好年。
只是这样吗?樊简却突然想到,之前自己作为一个工人,在工厂里经历的那几年,遇到的那些事。
她总觉得不寻常,但急着回家团聚的人没空听她的,浮躁和急切弥漫在深市的每一个角落。
樊简似乎也被这种浮躁和急切裹挟着,她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却发现周围根本就没有人肯听她说。
樊简的清醒和坚定最终被另一个女人打破。
樊简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时,果冻刚刚被她哄睡着。樊简看了一眼熟睡的果冻和捧着手机笑的开心的顾盛安,披上了一件外套往浴室走去。
浴室的空间小,关上门之后就是一个天然粗犷的回声地带。
樊简将自己的声音压的很低,但仍然被从手机那一端传过来的妈妈的声音震的耳朵发疼。
“也没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问你好不好。搬进新房子了吧?住的开不开心?”
樊简有些怀疑妈妈的这几句话的真实性,妈妈从来不是那种细腻温柔的母亲,至少在樊简的面前不是?
她对子女的感情从来都是疏于表达,本来就不热烈浓厚的感情再一收敛,再加以内敛。
能感受到的爱和关心多少可想而知。这让樊简一度认为的妈妈只是占了母亲的身份和女人的身体。
“恩,搬过来有十来天了,他姐姐,我姑姐也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呢!前几天刚回去。”
妈妈「哦」了一声,然后话题就从顺利的转到了顾淑丽的身上。
妈妈对顾淑丽的热情不是太高,也许是因为她到底是樊简的妈妈的原因,她看待顾淑丽的每一件事情都带着了批判性的目光。
“好在她没住多长时间,不然,小简,可有的你受的?”
“怎么说?”樊简好奇的问, 她只是提到顾淑丽来住过,她的事情一概都没说,妈妈何以发出这样的感慨?
第177章 眼短祸长
妈妈在手机的那边「啧」了一声,接着说道,“大姑姐多婆婆多,小姑子多是非多。你以为这些话是今天才说出来的?”
樊简轻快的笑了一下,“那倒不至于吧?”
但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 樊简那轻快的笑就变的莫名的沉重。
“不至于?你想问题看问题就是太简单了。”妈妈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完之后,她又紧张的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她来之后,你婆婆对待你的态度有变化吗?”
樊简不再说话,顾淑丽临走的那天,石真梅和顾淑丽关门密谈之后,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
是什么意思?是对樊简的警告,还是戒备?是敲打还是宣示主权?
妈妈的结语来的仓促又急转。
“好了,也不要想太多,反正她都已经回去了,就算回来,那也不过是小住几天,只要你不做错什么, 怕她干什么?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妈妈的话让樊简的心就像是一脚踩空,停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无处着力又无从借力的无助无力感。
妈妈到底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樊简挠了一下脑袋,有些机械的回复,“嗯,你们也是一样,在家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过个好年。”
如果说做某一件事,说某些话都应该有一个目的,或者一个中心思想的话,那樊简有点不明白妈妈的这通电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是单纯的要樊简过个好年,还是要跟樊简说道一下家长里短,或者是希望樊简突然回去过年然后顺道跟她一起说道一下家长里短?
总之樊简是有些迷糊了,也许是因为妈妈想说的实在太多,分不清主谓轻重,所以才导致樊简的迷糊?
其实很多对人生,对未来迷惘的人也大多是如此。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想做的实在太多。没有主见却有太多的意见,才导致他们什么都做不好。
妈妈是如此,那么在妈妈身边长大的樊简呢?
她是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摒弃妈妈的受传统思想影响表现在为人处世上的糟粕观念。
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也一直这样做着,但在妈妈的身边成长,她的行为和处事甚至思考方式遇到问题的解决办法,真的没有一点是脱胎于妈妈的行为思想吗?
樊简自认为的干脆,在别人看来何尝不是犹豫?
樊简的的退让和不在乎,在别人看来何尝不是怯懦?
深市昏暗的冬天让人只记住了季节,忘记了时间。
窗外北风呼啸,高层的住宅对呼啸的北风感受的更加深刻,而周围缺少其它高层建筑的遮挡能对北风的呼啸感受自然是更加深刻。
抬眼便能见到昏暗蒙昧天色,耳边呼啸的是疾驰的北风。
待在温暖舒适环境中的人便越发懒得出去。
日子就在这百来平方的房子里度过,电视成天的开着,若是觉得无聊,果冻的童言稚语总为了无聊烦闷的时光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在浑然未觉中,除夕就这样来了。
今年的樊简对于新年的到来少了许多期待。
深市这个繁华的城市并不热闹,唯一能感受到新年的到来只有在超市购物的时候听到超市的商品播报变成了恭贺新年的歌曲。
瓜果糖水,翻来覆去的只有那几样,吃的多了便也腻了。更何况成年人的欢喜和感动不是依托于吃食,无聊和失落更不能用它来作为慰藉。
樊简曾经提议过在近郊出游,并且她还费尽了功夫买了一张深市的地图作为研究,其中目的地和出行路线,在路上的吃食樊简都准备好了。
却因为顾盛安起不来床,也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游戏时光,顾淮南推脱煦日难出,寒风肆虐,不想出去,石真梅说的出去无聊,还不如在家无聊等等不同的理由让出游无法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