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简轻轻的摇了摇头,艳丽女人眼中的鄙夷是那样的显而易见。“那,我们暂时不需要人。”
这是对樊简的否定,她何尝不知道呢?
哪怕樊简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其实也不想去那样的地方工作。
但是被人打击的信心仍是难以平复,樊简在心里将自己的求职标准又降低了些。
每次,樊简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家,迎接她的总是那几句,「找到工作了吗?」「找的怎么样?」「不要太挑剔了,有个工作就不错了」之类的话。
顾盛安倒是没这样说过, 他问的也不是这样的直白,他更多的是在叹了一口幽长的气之后,才用一种可怜的又莫名的语气和樊简说店里的经营状况。
已经是入不敷出了,更何况还有房贷和房租两座大山压在头顶上。
末了,他才会用一双带着希冀的眼睛,用充满希望的语气对樊简说道,“真希望你找个好工作。”
但是好工作是什么样的?人的设想和现实究竟隔着几条街?
谁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也没有人能给樊简一个确切的答案。
樊简也是头一次才知道,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却要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往前走的时候,有多么的辛苦。
从小到大习惯当背景板的樊简在背负着重担的时候觉得吃力。
也许是与生俱来再加上爸爸敦敦教诲的责任感压在她的心头更让她喘不气来。
尤其是妈妈电话打来,说话的语气比她的心里的急躁还要多上几分的,压在樊简的心头的大石仿佛又重了几分。
她没想到自己会找这样的工作,她其实是个一个内向的人,销售这样的工作并不适合她。
但是超市的烟酒柜需要的并不是一个销售,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服务员。
带她的大姐是一个耐心且细心的人,说话轻柔,举止亲昵但又不会越规矩,而且还特别会察言观色。
樊简找到工作这一点好像让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
石真梅表现的尤为明显,在细细的问清楚樊简是做什么的,工资多少之后,外翻的嘴角又抿了起来,微弯的脊梁好像在某一刻找到了足以支撑她骄傲的支点。
“商场卖烟酒啊?”拖的长长的尾调不知是不确定还是怎的。
“嗯。”樊简轻嗯了一声,她不明白石真梅的鄙视从而来。
“那也勉强过得去。”石真梅说完,是一声婉转的叹息。仿佛是一曲哀歌,又像是一曲欢快的乐曲。
樊简曾经听人说过,人就像是在爬一块滑石的蟾蜍,用尽全力往上爬,可能也只是稍微往上了一点点而已,可是不用尽全力,你就会被别人超过,稍微一放松,就会滑入泥沼。
樊简不知道自己如今选择去商场卖烟酒来说,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但是她想,工作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与其在家里听石真梅和顾淮南的挤兑,她宁愿在喧嚣吵闹的超市里为每一个在柜台前驻足的人介绍一下烟和酒。
烟和酒,是樊简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的两种东西。
但是,香烟没有燃烧,酒没有被大口的灌入喉头,它们穿上整齐衣服,被摆放在玻璃后面的柜台里,那和商场里其它货架上的货物也没有什么区别。
放下心里的成见,樊简对这份工作适应的很快。从收烟到摆放,售卖的价格,点数,已经销售的记账,柜台的整洁干净,樊简无一不是完成的非常好。
这份工作还算轻松,只是工资上自然是有些差强人意,一千八百块的工资,吃住都需要自己来安排。
如果不是吃住都有地方,这些钱还真是令人紧张。
樊简开始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顾盛安则希望这场萧条的潮水能尽快的退去。
他们都在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守着自己认为该守护的领地,两颗心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了。
更让人觉得诧异的是,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第183章 引人怀疑
夏日的午后,昏昏欲睡。
但在超市工作是没有午休的,樊简也必须趁着这个不太忙的时候,打扫清理柜台的卫生。
她拿着抹布正在擦柜台的玻璃,就听到有人轻扣柜台,“有人在吗?”
樊简放下抹布,擦干净手, 来不及看购买的顾客长什么样子,就问道,“需要些什么?”
“呃。”玻璃柜台前的男人怔了一下,目光在樊简的脸上停留了许久,过了一会才含笑说道,“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玻璃柜台前的男人身量不高,腹部微凸,皮肤白净,梳了个大背头,每一根头发丝都油光水亮的,让那圆润的白面庞也多了几分如白水猪蹄般的油腻感,他的五官不错,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没有歪斜,也没有粗狂的感觉,反而,又几分尘封已久的熟悉。
樊简很少这样细致的打量一个来买烟酒的顾客,她经常做的就是帮顾客拿烟,找钱,大多数的时候她和顾客之间连一句话都没有。
这样的打量自然是更少,这次的打量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樊简看,和樊简心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哦,那请问你是送人还是自己抽?”
“送人如何?自己抽又如何?”
“送人的话,我建议你选择这一个柜台里,这个柜台的烟不仅包装精美,知名度高,而且味道较为醇香浓厚。”
柜台里的烟是按照价格的和受众度来摆放的。
樊简手指的那个柜台,一盒的价格是在几十块到一百块之间的,用来送人的话,不论是价格还是知名度,都不算是冷门。
“难道我就不可以用来自己抽吗?”
他这样说道,端正的眉眼之间含着一丝淡笑,只是那笑在眉眼之间,仿佛是从针尖带出来的雪亮锋刃一般,含着一种犀利的讽刺和淡淡的骄傲。
“当然可以。”
樊简知道,自己应该少开点口了。眼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
“那,就给我来一包荷花,还有芙蓉。”
樊简从玻璃柜台后面将柜台拉出来,拿出了两包烟。她刚把抽拉式大柜台推回去,那个男人拿起了樊简放在柜台上的两包烟看了一下,眉头一皱,带着几分嫌弃的把烟往柜台上一丢,“你拿错了,我要的是小支装的和软装的。”
可是,他刚才指的明明就是这两包烟。
可是,樊简却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去回他。
夹在前胸口袋沿上的工牌晃悠在弯腰重新拉出宽大柜台的樊简的脸颊边。
工牌上的字样也随着工牌的晃动而晃动起来,映在樊简的眼睛里却是那样的清楚。
是的,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她只是一个服务员而已。为别人服务的。
樊简重新给他拿出了两包烟,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再不会有「拿错」这样的事情发生,樊简还特意的问了一声站在玻璃柜台前的男人。
只是,当樊简问他,目光也跟着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反应和神情都有些慢了一拍。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樊简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她唯一感到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有的容貌有种似曾相识的尘封已久的的熟悉感。
只是,或许真的是这种熟悉感已经尘封太久了,樊简想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恰好领班叫她去收一下新买进来一批的烟,樊简拿着记账本,锁了柜台,匆匆的离开了。
接下来在的时间,樊简忙着做账和盘点,那个尘封已久的熟悉的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里。
樊简上的实在早班,下午五点下班回家,还未来得及换鞋,换下那身不透气满是汗味的工装,石真梅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把在果冻塞到樊简的怀里。
樊简只能让果冻自己先完,她换了衣服和鞋子才开始给果冻换满是臭汗的衣服。
晚饭过后,樊简带着果冻去了她工作的地方,有些和樊简相熟的销售员看见樊简抱着果冻,便将自己权力范围内能送出去的零食给果冻吃。
果冻甜甜的说,“谢谢阿姨。”然后又递给樊简吃。
第二天仍旧是樊简上早班,趁着早上超市人少的时候,樊简忙着做整个柜台的清洁工作。
她的清洁工作做到一半,又听到了轻扣玻璃的声音。
樊简站起来,才发现昨天那个面皮白净的男人又来了。
“呃,你想要点什么?”
“还是和昨天一样。”他的神色和眉眼之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樊简拉开柜台,依旧小心而谨慎的问,“是小支和软装的吗?”
“嗯。”他今天似乎很好说话,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和出神。
他买了单,仍旧是有些漫不经心,樊简站在玻璃柜台后,只是整个人多了几分戒备。
好在,他只是在玻璃柜台前驻足了一下,便也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天天都会过来,买小支的荷花和软装的芙蓉。
买的烟和买烟的人是固定的,时间上稍有差别,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
如此连续几天下来,当初带樊简的同事大姐也觉得有些不对。
“阿简,你说那个男人是不是有些奇怪?”
“阿?哪个?”
大姐用胳膊撞了一下她,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樊简一眨不眨,语调拖的长长的,带了几分暧昧,“还能是哪个?小支荷花呗,前天他来买烟的时候,还向我问起你来着。”
男女之间的事,尤其是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总是那样简单那样复杂。
樊简心怀坦荡,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思及这背后被人猜测和打量产生的闲言碎语,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恼怒和羞赫之色。
“问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我也已经结婚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这么说的。”同事大姐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奈。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打趣和戏谑,“所以说,哎呦呦,现在的时代真是的让人看不懂了,连卖都有长相要求了,那我们这样的妇女还有吃饭的可能吗?”
第184章 镜花水月
“别人只是来买东西的,我们也只是卖东西的。和长相又有什么关系?”
樊简正色道,同事大姐的打趣和戏谑的神色也慢慢的变得正经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仓库盘点一下。”
同事大姐拿着点账本走了,站在原地的樊简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樊简想了一会没有结果,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再想想大姐戏谑和打趣,说那些话只怕还是轻,而且注重的脸面的,心里头的想法说不定还要阴暗龃龉些。
只是到底是当着的樊简的面,心里的龃龉阴暗总是要经过口水的一番洗涤说出来才能冠冕些。
樊简自己虽然行的正,坐得端,身正影子不斜,就怕是在有心人的嘴里变了个模样。
人言何其可畏也,一盆脏水泼下去,在雪白的纸也要变个模样。
樊简是清清白白,可那些阴暗龌龊的心思比脏水污浊了何止的百倍?
樊简就在自己工作的这方方寸地忧心着工作之外的烦恼。
初秋的深市,最是炎热,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阳光以最炙热的温度炙烤着大地,被高大的酒柜阻绝了空调吹过来的冷气酒柜和烟柜中间,狭小地方就被大家笑称为「热带」。
同事大姐早就随便找了理由去寻找清凉,唯独留下樊简在原地。
气候燥热,再加上心里烦乱,樊简的脚步在「热带」地区转了好几圈,仍是难以解除心里的烦闷。
好在,让樊简感到尴尬苦恼的事今天没有发生。
快要下班的时候,同事大姐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在樊简临走之前还不忘和樊简打趣一声,“咦,今天那个小支没来吗?”
樊简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同事大姐说的是谁。樊简脸色一红,又是尴尬又是愤怒,心中自然也少不了几分恼怒。
“他来还是不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拿一份工资,我只做自己份内该做的事就好了,其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樊简说的淡然,只是面上那来不及褪下的恼怒到底是在被同事大姐看在了眼里。
“我就这样一说,你生什么气?”
“我也就这样一回,哪里就是生气了?”
樊简摘下工牌往柜台下的抽屉里一放,心中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下班了。”
顾盛安总觉得樊简这几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在果冻睡着之后,他从后面搂住樊简的肩膀,宽厚的下巴抵在樊简的肩膀上的时候,仍是把她咯的疼,“工作不顺利吗?很辛苦吗?我怎么感觉你很累的样子?”
“是有点累。”樊简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的累比身体的累更让人疲惫。
“那我给你揉揉肩膀,捶捶背。”顾盛安出乎意料的体贴,只是这个时候,其实樊简更希望他问一句,为什么这样累?
这种体贴固然是好,但是不问原由,未免是忽视的太过刻意了些。
樊简不由得又想到了同事大姐的打趣戏谑,虽然那只是打趣戏谑,但是那份打趣和戏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是在别人看这个女人的时候,很难说不会戴上有色眼镜。
还有那个男人,那种莫名的尘封已久的熟悉感,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光顾,买的相同的烟。
樊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隐藏在他的眉眼之间,更或者,他频道的出现,他不同寻常的关注对于樊简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顾盛安的力道轻重有序,这是樊简之前从未享受到的,在他的掌心和力道之下,樊简觉得,自己应该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我想,我要不要换一份工作?”
樊简的话刚一说出来,顾盛安的按摩的手指就跟着停了。
“换工作,为什么要换工作?你现在做的不是很好吗?如果你换工作了, 你能做什么呢?”
樊简微微转头,目光中带了几分急切,“不是,我在工作上遇到了些……”
她说到一半,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该告诉顾盛安她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个对她有些关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