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到五分钟,老鱼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鱼的声音很是激动和疑惑,“信里就两张酱料秘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写。”
鱼恨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知道了,你把信收好,别告诉其他人,先锁保险柜里吧。”
那头老鱼应下,完了又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啊?”
酱料厂的变故他也知道,这过户手续还没办下来,按说秘方是不应该这时候到他们手里的。
而酱料厂本身并不重要,之所以这么多人争相要买厂不过就是为了这两张秘方而已,现在核心技术都攥他们手里了,工厂卖不卖给年年有鱼已经不重要了。
鱼恨水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心里也有疑惑,更多的却是压力。
孙阿姨为什么要把秘方寄给她?这是要考验她啊,接下来无论她怎么做,孙阿姨在天之灵应该都不会怪她,只是她能不能过了自己这一关呢?
“别问了,等我回来再说,你好好看店。”
说着鱼恨水就要挂电话,老鱼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但是小鱼,不管你怎么决定,咱问心无愧就行。”
鱼恨水一顿,嘴角扯出一个笑,“知道了,爸。”
快步走到江潮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鱼恨水没能从他脸上看到震惊的神情,看来他果然早就猜到了。
只见江潮面色沉重地点点头,顺手把刚拿到的资料递给她,然后站起来,对老刘说:“刘队,我想我们应该再去一趟案发现场。”
老刘跟着站起来,从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出来后,罕见的严肃神情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笑脸,“好,小李,小何带上家伙跟我走。”
鱼恨水从那叠资料中抬头起身,将手心放在朝她伸过来的大手里,神情肃穆地跟着大家一起再次前往杨家。
一行人刚刚赶到酱料厂,对面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也停在了门口。
从车里下来两人,其中走在前面的那人别人不认识,老刘和杨家兄妹却是认识的,竟然是米县分管经济的副县长。
“宁县长?您怎么也来了?”老刘赶在杨家众人之前握住了宁县长的手。
宁姓副县长同老刘握手寒暄,“刘队啊,孙董事长的死是县里的巨大损失,陈县长惊闻噩耗本是要亲自前来吊唁的,奈何人在省里开会分・身・乏・术。
再三嘱托我一定要前来聊表慰问。这不,我一下高铁就先过来了。怎么,这事要你过问难道不是病故?”
宁县长这话一出,已经出门迎接走到跟前的杨家兄妹脚步一顿,毕竟把老太太给逼得自杀这事要捅到大领导跟前还是相当丢人的事。
老刘见杨家人这时候还有点羞耻心知道再闹也不能闹到县长跟前,算是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待会儿还要动用武力来镇压这几个不孝子,他们知道收敛就好。
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江潮和鱼恨水,老刘赶紧介绍。
宁县长虽然不知道江潮是干嘛的,但孙巧珍和鱼恨水签了买卖合同有意将厂卖给她后来又因为杨家兄妹闹起来而作罢的事,县里是知道的。
虽然卖厂与否,卖给谁都是孙巧珍和杨家人的事。但若买方要迁厂,这事县里损失就大了。
二十年前这县里通往C市的老路还是因为要往外运输酱料专门修的。
「巧媳妇」酱料厂养活的可不仅仅是酱料厂的几百号员工,二十里地外的玻璃厂原本早就破产了,现在只生产装酱料的瓶子,年底员工的年终奖都比他作为副县长的工资高。
来之前已经有人把杨家人的作为告知给了他,宁县长现在虽不明了鱼恨水的态度,但也派人打听了她和她的年年有鱼集团。
知道她不仅不是无良奸商还是C市有名的良心企业这才放下心来,唯有期望她能秉承孙老太太遗志,继续将酱料厂开在米县。
第19章 嗜痂之癖19
而之前杨家人联系的那家买方,财大气粗,要搬厂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况且就算孙巧珍已经和鱼恨水签了合同,他们还是不遗余力地想要争夺「巧媳妇」,据说昨天一早就派了人来吊唁,为杨家奉上了丰厚的礼金,只是和下午才赶到的鱼恨水错过了而已。
这也是他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的主要原因,若是能得到鱼恨水的承诺,县里一定支持她来经营酱料厂。
只是,目前这情形,人多口杂不说,杨家人还虎视眈眈地盯着,着实不好谈论此事。
宁县长寻思着稍后找个机会单独见见鱼恨水,与之握手见礼后,刚刚一言不发的江教授突然看向刑警队长老刘,冲他使了个眼色。
老刘环顾在场之人后,叹了口气开口道:“孙董事长亡故一案,目前有了一些新的线索,请大家随我到发现孙董事长尸体的办公室一趟,宁县长若得空也请一起。”
为了吊唁老太太,宁县长本就安排出了一整个上午,既然刘队长相邀,他也无事跟着前往也无妨,就率先作了个请的手势后走在了前面。
众人到了已经被拉起警戒线保持着原样的孙巧珍办公室,在老刘的示意下,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
这间办公室挺大的,后面还有一个隔间作为休息室,老太太之前偶尔工作太晚就直接睡在休息室里。
然后就是一张偌大的办公桌和两张四人沙发,以及两张工作椅。
除了那张红木办公桌后面配套的老板椅没人敢去坐外,剩余的两张四人沙发,宁县长和助手及老刘坐一张,杨家兄妹坐另一张,江湖和鱼恨水将原本是对着老板椅的两张椅子转了个头,面对着大家坐下。
老刘手下的两位警员让跟着一旁的厂长带人又搬了几把椅子进来,这样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就被这十七八个人给挤得满满当当。
碍于县长在此,杨家人即便疑惑又不满却也只能按捺,正当大家都等着老刘开口之际,鱼恨水站了起来。
想到昨晚江潮说他们就用马普尔小姐的方式解开这个谜团鱼恨水不禁苦笑,这把所有相关人员都汇集到一处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丝剥茧的举动,分明是大侦探波洛的风格。
暗自吐了口气,鱼恨水把心一横,人一个比利时小矮子都敢在充满傲慢与偏见的大英帝国运用自己的灰色小细胞侃侃而谈,不就是几个心怀鬼胎的不孝子孙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间办公室此时已经属于她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谁敢造次?
再说了,无所不能的教授不还在她边上吗?再给旁边的县长一点甜头,还愁打起来时没帮手?
“昨天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了,要在三天之内找出孙巧珍董事长死亡的真相,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综合目前所有的线索,我的判断是孙董事长是自杀身亡的。”
话音一落,原本就很安静的办公室更是寂然无声,宁县长和厂长是感觉疑惑,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自杀啊?
杨家人更是不解,这鱼恨水昨天信誓旦旦地要找出凶手,分明是暗指他们中有人毒死了他们的母亲,结果才一晚上就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了?
难道是昨晚回去好好想了想,还是觉得老太太已经死了,现在唯有讨好他们才能顺利拿到厂子?哼,那可就要好好讨价还价一番了。
鱼恨水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流过,心知这里面恐怕只有江潮和老刘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不仅没有半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萦绕在心头。
顿了两分钟,待大家都消化了她的话之后,鱼恨水再次开口,从大家的口供到对当晚这间办公室的情景的分析,再到今早她收到的那封信,一点一滴串成了线摊开在大家面前得出结论。
“很遗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孙阿姨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显然她就是自杀,且自杀时神志清醒。
这一点从她和两位值夜的保安的对话就可以看出,况且若不是存了必死的决心,她不会给我寄出那封信。”
杨家人已经反应过来,鱼恨水根本不是想通了想和他们讨价还价,她是有恃无恐,要趁机将他们赶尽杀绝啊。
现在他们最紧张的就是事发当晚母亲寄出去的那封信,该不会是……
不敢想,若真是那样他们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正要起身质问就被鱼恨水抬手打断。
与此同时江潮看了老刘一眼,老刘示意两名警员立刻站到了鱼恨水身旁,谁也别想在她说完话之前放肆。
“我知道你们一定是想问那封信写了什么,我也希望是孙阿姨信任我这个忘年交把她走上绝路的原因告诉我。
但是很可惜,不是她不信任我,而是她选择将一些事隐瞒到底。到底你们的母亲要隐瞒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也许你们知道呢。”
原本还愤愤不平想要质问鱼恨水的杨家几兄妹不知道是被她这话给恫吓住了还是勾起了什么往事,几人自以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大哥杨志刚带头问鱼恨水母亲到底给她寄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什么都没有那个答案重要,为了这个他们连逼死母亲的罪责都愿意背负,又怎么会被鱼恨水几句语焉不详的话给吓退?
鱼恨水冷冷地盯着杨志强,见他们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也说不上失望吧,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替孙阿姨觉得不值。
“没什么,就是「巧媳妇」最重要的甜辣酱和蒜蓉酱的秘方而已。”就这么轻飘飘地将这枚重磅炸弹投入了敌方阵营。
鱼恨水欣赏着杨家兄妹又是震惊又是气愤又是不解的脸色,突然就浑身舒坦了,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一样。
“不可能,我妈不可能糊涂到卖厂的钱都没有拿到手就把秘方给你,一定是你偷的。”杨惠清跳起来就要冲上前,被早有准备的警员一把制住。
第20章 嗜痂之癖20
杨志强和杨志刚还想跟着上前质问,口中不是嚷着鱼恨水骗他老妈,就是鱼恨水派人偷他家秘方,甚至还叫嚣着让老刘抓鱼恨水去坐牢,杨家其余众人也都蠢蠢欲动。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江潮一伸手把鱼恨水护在身后,环顾这些面目可憎的杨家人之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二款之规定,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的行为是为犯诽谤罪,将处于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待众人都停下了躁动听清了他的话后,江潮又看向老刘,“刘队长,我说的没错吧,你和宁县长可是杨志刚、杨志强以及杨惠清等人犯罪行为的见证人。”
突然被点名的宁县长:……
这时候老刘还能说什么,赶紧出来主持公道吧。他冲着杨家众人大喝一声,“都老实点,坐好。”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人家鱼总偷你们秘方?但是人家却有证据证明这份秘方是孙董事长自愿给她的,搞清楚事实再说话。
无论何时何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道理都不懂吗?
一个个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毛躁,人鱼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不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当爷爷奶奶的人了还得进去关几年,何必呢。”
要说老刘这和稀泥的本事也真是一流,看着是站在鱼恨水这边责备杨家人,但其实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就是让杨家人暂时消停一下而已。
“我可没说不计较,我小器得很。”
鱼恨水不大不小声音让在场众人都听见了,连宁县长都觉得有些尴尬。
偏偏老刘脸皮够厚,权当没听到一样,只让大家坐好,他还有话说。
“孙老太太寄的这封信是酱料秘方,且是寄给鱼总的这件事我也是刚刚听到。但是我们可以回想一下,三月十九号晚上,老太太把信寄走,当时鱼总并不在场,我们还调取了老太太的手机和办公室座机的通话记录,除了三月十五号上午十点零两分,老太太给鱼总打了个电话外,两人之后并无任何联系。
“而且当时那通电话也是让鱼总过来拿合同,鱼总拿了合同当天就离开了,完全不存在欺骗老太太和盗取秘方的可能,请你们说话之前想清楚后果再开口。”
嗯,这话听着还挺顺耳,鱼恨水看向江潮,那眼神分明就在说“教授,这群家伙欺负我。”
“嗯,知道了,待会儿帮你报仇,先听刘队继续说。”江潮伸手握住他家受了委屈的乖咪的手用拇指在她白皙娇嫩的手背上来回摩挲以示安慰。
当时在场的人有一半此刻都在场,鱼恨水拿了合同之后确实没有过多逗留。
哪怕最后孙巧珍拉着鱼恨水给了她几个橘子时杨静也停在不远处,两人的对话清晰入耳,不过就是母亲关心鱼恨水的个人情况而已。
杨静对三个哥哥姐姐摇摇头,确认当时鱼恨水确实没有哄骗母亲拿出秘方的言行,杨家兄妹无不失望之极。
那母亲在自杀之前把秘方寄给鱼恨水的举动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到死宁愿把自己多年的心血拱手让人也不愿给他们几个子女留下一笔财富,老太太的心真够狠的。
“孙老太太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佐证她的死的确是自杀。”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各自或意外或沮丧的的情绪中之时,江教授的声音再次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待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次强调这件事的时候,他接下来的话又一次令杨家兄妹大惊失色。
“现在,我们来说说孙老太太为什么要自杀,事情要从三十八年前的一场大火说起。”
宁副县长环顾了一下众人的脸色,明白了一件事,他和他的助理应该是在场唯二不明就里的人。
哪怕是一直都置身事外的厂长,在刚听到「三十八年前的大火」时的茫然都已经变作了一副深思的样子,看样子至少也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更不要说杨家的那几个刚才还嚣张不已的兄妹,此刻简直就是噤若寒蝉,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们的惊慌失措除了表现在骤然苍白的脸上,还在那微微颤抖的手上。
当然,这其中有两个人并没有同那三兄妹一样惊慌失色,反而一副终于来了的泰然处之模样,这两人分别是孙巧珍的小女儿杨静以及她的闺中密友叶丹。
宁副县长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不禁对自己的观察力暗自欣喜,更加不动声色的期待这位江教授会能揭露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来。
“让我们从头说起,孙巧珍二十五岁守寡,至今未再婚,也没有任何绯闻传出。这一点其实有些令人不解,因为有句老话叫做寡妇门前是非多,按理说二十五岁正值一个女人的花期,从几位的五官长相我们大致可以判断孙巧珍年轻时的容貌并不差强人意,即便不能称为倾国倾城也起码是清秀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