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被拥在怀中后,鱼恨水一时激动就泪眼婆娑地问江潮,要是没她这个女儿,老鱼是不是早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说不定他早就重新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了,嘤嘤,那样好像也没兰姐什么事了,嘤嘤。
那样的话不仅没有尤素兰什么事,也没他江潮什么事了,这可不行!
江潮一把放开鱼恨水,双手扳着她的双肩严肃认真地看着她,虽然梨花带雨的她楚楚动人,但此时他却没有心思欣赏,有些事情必须立刻跟她讲清楚。
“鱼恨水,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可言的。三十年前你的父亲就是遇见了你的母亲,不管他们是否相爱总之就是有了你。
你母亲是否改变了你父亲的人生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的到来的的确确改变了他的生活是真的。
“而十三年前,我不知道你说的如果没有遇见你会怎么样?我就是遇见你了,就是为了想回来再见见你我才拼了命的回来了,我从没有跟你说起过我为了回国都遭遇了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死里逃生四个字足已概括。”
鱼恨水眨眨眼想眨去眼中的雾气,却越眨越看不清,她着急了,想伸手去擦,她要看清楚江潮的样子,不要这么模糊。
身子却再次被人一把抱在怀中,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紧,紧得她有些难受,只听到江潮低醇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我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你说如果没有你会怎么样?”
眼泪再次汹涌,鱼恨水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是的,这世上没有如果可言,说什么如果的话都是自欺欺人,他们拥有现在,拥有现在的人和事,拥有现在的彼此就够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这一场之后,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光,从来不知道痛哭这么费体力,现在只觉得好饿。
“教授,我想我吃大餐。”刚刚哭过眼眶虽然红,被泪水洗过的眼瞳却越发明亮动人。
“吃。”面对如此无辜无助的乖咪,教授只能与之十指紧扣赶紧带她去吃大餐呀,不然还能咋地。
接到表妹朱迪的电话时,鱼恨水刚刚开完会,正想着一会儿和江潮是去吃枣子巷那家肥肠粉还是去尝尝锣鼓巷那家新开的海鲜烧烤,这下不用纠结了,朱迪最喜欢吃海鲜了。
把定位发过去后,鱼恨水和江潮手牵手虐狗十足地从办公室一路招摇过市,直到走到银杏广场那停放共享单车的地方才分开,一人骑了一辆单车朝锣鼓巷前进。
这波操作让年年有鱼的员工直呼看不懂,听说恨总的男朋友是教授,但教授这么闲吗?
每天都跟着恨总来上班,若哪天没来,一问,在家搞卫生呢。
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虽然穿得不错,但连车都没有,泊车小弟已经亲自证实了,教授每次都是换着恨总的两辆车开,听说还住在恨总家里。
啧啧,你说恨总图什么呀?这是个女人都想嫁给有钱人,恨总也太没志气了,不说找个豪门世家,怎么也得强强联手吧。
这个江教授就凭着一张脸把他们英明神武的恨总给拿下了?
此时此刻哼着小曲骑着单车的两人自然不知道背后的议论,初夏的傍晚,晚霞满天,凉风习习,骑着单车和爱人一同前行简直就是世上最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之一了。
到了海鲜烧烤店,等他们点的餐都上齐了,朱迪才姗姗来迟。
“姐,你看我这件衣服怎么样?”冲到鱼恨水面前转了一圈后,朱迪看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江潮,立刻笑着打招呼:“姐夫也在啊。”
这声「姐夫」取悦了江潮,也就不计较小丫头不守时约人吃饭自己还迟到的毛病了。
“挺好的呀,怎么了?”鱼恨水拿了一串鱿鱼须咬了一口,不明白朱迪要她看什么,不就是一件T恤吗?没脏没破挺好的呀。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问你好不好看。”已经坐下的朱迪又站起来转了一圈,满是期待地看着她表姐。
“哦……”这样啊,那必须得好看,不然多打击小姑娘积极性啊。“好看,面料也不错,这是匹诺曹?。”
鱼恨水下巴抬了抬,指着那长鼻子的卡通形象问。
朱迪见表姐很认真地看了她的衣服后,终于安心地坐下开始吃东西,边吃还边解答鱼恨水的提问。
“这是奥利弗啊,我一直都觉得你挺像奥利弗的,今天特意穿来给你看的。”
鱼恨水:……
“我的鼻子有这么长吗?”她表示完全不认识什么奥利弗好吧。
“姐姐,奥利弗除了鼻子长,腿也挺长的呀。大力水手的女朋友你忘记了?
我想别家要不是米奇就是狮子王,都烂大街了,我要做就做既有情怀又特别的,奥利弗就正合适。”
这么一说鱼恨水想起来了,小时候她可喜欢看大力水手了,因此还吃了超级多的菠菜,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了力大无穷而吃菠菜,真是呵呵。不过腿长的奥利弗和她挺像,这句话还是成功治愈了她。
又听朱迪说到:“这是春款,天气稍微凉点在里面穿个打底衫超有范儿的,就是冬天穿也能扛得住,这个颜色配个玫红色的堆堆领打底衫,再穿一件浅色的衬衣,外套一件黑色或者银色的或者橘色或者随便什么颜色的面包服,哇,整条街上最靓的仔舍我其谁?”
第6章 这么远,那么近6
6、
鱼恨水被辣到了,接过江潮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后表示对于朱迪的描述非常赞同。
她的穿衣风格也挺欧美,所以完全能够接受朱迪的搭配,看看自己笔直修长的双腿不禁附和道:“浅灰色的打底裤再配上颜色鲜艳的长筒袜,银色的老爹鞋,完美。”
见两姐妹就时尚穿搭兴奋地聊起来,江潮没有插话只是尽职尽责地帮鱼恨水挑出她喜欢的食物,用筷子把食物赶下签后再一一夹到她碗里。
对此鱼恨水倒是习以为常,只管吃自己的,时不时让江潮也吃别只顾她。倒是朱迪看得羡慕不已,她也想要这么体贴的男朋友。
不过当务之急可不是谈恋爱,她是新时代独立自强的女孩,先立业再成家可是她的座右铭,但是……
“姐,既然你也喜欢我的设计,就投资我吧。”
果然这顿饭不会白吃,鱼恨水不动声色地夹起碗里的鲍鱼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听到朱迪继续在忽悠。
“我在花街看了一个铺面,位于拐角处,两边一面对着芙蓉路一面对着杜鹃巷,一百五十平米,一年只要三十万租金。
我想租下来,一百平米用来挂衣服,另外五十平米当做制作间,加上装修人工等费用,一年五十万就够了。姐,你投资我,盈利我跟你三七分。”
见鱼恨水的注意力被服务员端来的一盘烤生蚝给吸引了,朱迪咬咬牙,把心一横,“你还可以拥有冠名权,以后咱们的服装品牌就叫鱼恨水怎么样。”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本来她是没有想好名字的,只要表姐投资她,自己的品牌叫什么好像也不重要了。
“朱迪啊,关于你想创业开店这事,你爸妈什么意见啊。”对于一件衣服上的商标是不是她的名字鱼恨水表示完全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荷包。但是明着拒绝人这种事老狐狸怎么会做呢,是吧?
果然一提到父母的意见,朱迪就泄气了。
“我爸倒是没说什么,我妈很反对。”
能不反对吗?鱼恨水暗自嘀咕。
大姨跟朱迪就跟八字不合一样,从来都不对盘。小时候朱迪想学画画,她妈非要她学舞蹈,理由是女孩子学舞蹈可以提升气质,而会不会画画则无关紧要。
朱迪是真心喜欢画画想上美院的,以后也能从事和美术相关的工作,但大姨的意思是,学舞蹈的作用也就是提升一下气质练练形体,没想过要朱迪以后考舞蹈学院。
这样的分歧可谓根深蒂固,因此朱迪即使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大姨也一心想让她考公务员,理由是工作稳定,适合女孩子。
而拥有自己的品牌是每一个设计师的梦想,朱迪为此跟她妈抗争了多年,也算是总结出了斗争经验。
先前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助理,为公司拉到了她表姐这个大客户。
年年有鱼以及落霞山酒店的工作服都是朱迪公司设计制作的,因此朱迪工作不到一年就从助理升成了正式的设计师,原本也算是在她妈妈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谁知道小丫头被职场性骚扰,一气之下辞职走人,现在赋闲在家整天看老母亲脸色。
终于坐不住了,想自己创立品牌,奈何没钱没人脉,只得求助于自己有钱有势的大表姐。
可鱼恨水是什么人,在商言商的老狐狸了。别说朱迪是她表妹,就是亲妹也得看你是不是有投资的价值。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朱迪身上的T恤,是不错,但网上这样的T恤多了去了,人家三十五块一件还可以来图定制。
你这个一件算上店面、人工、水电等等成本怎么也不能低于两百才算保本,而且这样的衣服都是没什么钱又喜欢追求时尚的年轻人的菜。
他们不会愿意掏几百块买一件能穿八年不变形的T恤,他们更愿意花几十块买一件今年最流行的穿过之后还懒得收拾呢,明年直接再买新的。
那这样说的话那些潮牌、轻奢就没有市场了?
当然不是,如果朱迪能让她的品牌被年轻人追捧,省吃俭用几个月也愿意买那当然好。
但那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而不是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还在为拉投资而苦恼的时候了。
一个品牌要取得成功那是无数人为之努力后的结果,当然还得有运气,很多时候很多人努力了也白搭就是因为没有运气。
而朱迪太年轻,想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考虑过除了自己的一腔热情,还有很多很多因素她根本不具备。
想当然就要创业,若创业这么容易,那谁还老老实实上班?
但显然在年轻的朱迪看来,她成功路上的唯一绊脚石就是她妈。
因为表姐的一句话,她的烦恼已经从想要创业拉资金转而到了吐槽她的极品老妈身上。
“姐,姐夫,你们不知道我妈这次有多过分,她说我这些衣服根本卖不出去,我画的画比起小姨来差远了,也没见我小姨成名,更别说我了。”
说到这里,朱迪自知失言连忙闭口,见鱼恨水没什么反应赶紧接着吐槽她妈以转移注意力。
“我从小到大,我妈就没有看我顺眼的时候,一吵架就说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她值得骄傲的事,那我大学时拿的奖学金算什么?
我自从毕业就再没管她要过一分钱,每次发了工资都给她一半又算什么?
总是说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优秀,我如何如何差劲,那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她也不看看人家的父母比她强了多少。
“就知道在我面前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其实她不说,我还念着她的好,她一说我就烦。
本来她的确辛苦的被她这么一念叨就觉得那还不是你自找的,谁让你那么辛苦了?”
朱迪嘚吧嘚吧地开始大倒苦水,鱼恨水给她又叫了一罐凉茶,看来这孩子在家也是压抑够了,这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吐个够。
不过当当垃圾桶还行,要她当提款机那可没门。
第7章 这么远,那么近7
鱼恨水静静地听着表妹的苦水,脑子里慢慢勾画出一个祥林嫂的形象,朱迪穿着盘口的粗布棉衣,一手拿着一个碗,一手撑着一根竹竿,逢人便问我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辛苦强加在我身上?
又不是我求她把我生下来的,她生了我养大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又没有啃老为什么非要我按照她要求的去生活?
“嗯,父母无恩论。”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低醇男声,鱼恨水的神识被拉了回来,她转头看向江潮,她听见了他说的这话,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姐夫,这是什么意思?”喋喋不休的朱迪也被这五个字给吸引了,她虽然还没完全参透这五个字的含义,但却下意识地赞同其字面的意思。
江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实话他和朱迪不太熟,也就去年过年的时候跟着鱼恨水去她大姨家团年时见过。
真是人不可貌相,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能唠叨,看着她不断一张一合的嘴,江潮都觉得渴了,小姑娘还在抱怨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看来这怨念不浅啊。
“就是说子女只是父母欢爱的产物,父母不应该对子女有任何要求,反而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为子女提供良好的生活和教育环境。
毕竟生孩子这件事是做父母的在没有经过孩子的同意之下就擅自把孩子带来了这个世界,因此父母对于子女有着天然的责任,而子女对父母却没有任何义务。”
江潮淡淡的说完后,又喝了一口茶,想想又补充道,“而凡是对子女提出要求的父母都是不合格的父母,一个孩子在未经得他同意的情况下被带到了这个世界,父母成为了他天然的债权人,他要还他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恩情,这其实是非常不公平不合理的一件事。”
听完之后鱼恨水对此倒是不置可否,朱迪却眼前一亮,她激动地要冲上去拉住江潮的手被他轻巧一躲避开了。
鱼恨水见状刚偷偷一笑,手就被握住了,那上面传来的力度好似在说:“你的表妹太热情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为此朱迪丝毫不在意,双手无处安放只好握拳轻轻砸着桌面以示她内心的激动。
“姐夫,你不应该是动物学家,你明明就是人类学家嘛。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深明大义的人总结出如此鞭辟入里的理论?”
说完又转头看向鱼恨水,“姐,以后你俩的孩子得多幸福啊。”
激动之后又是沮丧,想起自己老妈从小到大对自己的打击,朱迪眼泪都快出来了。
“本来就是这样嘛,又不是我哭着喊着求她把我生下来的,凭什么要我承载她全部的期望,一旦达不到就各种不满各种打击各种冷嘲热讽,就跟我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个欠债的一样。”
“咳咳,首先,我不是动物学家,整个动物领域我只对猫咪的行为分析比较有发言权。”江潮清清喉咙后说。
“其次,父母无恩论可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孔融、王允、胡适说的。”完了又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鲁迅先生也是这个观点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