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有把面条递错了窗口的，比如把3楼要的肉丝面递到5楼去，把5楼要的煮方便面递到4楼去，把4楼要的什么面又递到3楼去了；
再或是同一个窗口的，后叫的把先叫的的面吃了。
不过在这里，这些都不是事，年轻的学员们不会真的饿得受不了，也没有多少是非要计较哪个口味不可，大家既是同学又是战友，吃碗面很大成分是为单调的军校生活调下味而矣。
对面那间小平房也深知这一点，所有的面都是一个价，3块钱一碗。
平房面馆西后侧，上一个山体台面就是学员二食堂，二食堂西侧就是学员旅。
大一的五队、三队、八队都归学员旅管，大二以后根据各个专业不同再归入对应的系。
二食堂前方是一个大斜坡，斜坡上种了草皮，其间种了小灌木形成「厉行节约 反对浪费」八个大字。
大斜坡下面就是由二号桥到宿舍楼间的那段水泥路，水泥路的另一个侧又是一个斜坡，这个斜坡底下就是学校的围墙，围墙外就是那条古老而繁华的成渝公路。
小平房的后面是荒山坡，本来平房面馆和二食堂之间是没有路相连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斜坡和荒山坡交界的土坎上的杂草被踩塌了，渐进地有些被踩死了，再后来被踩出了十来个「秃圆」，慢慢地这十来个「秃圆」演变成了十来步整齐的梯坎，梯坎之外草木郁郁葱葱地生长。
学员旅调查过这条梯坎的事的，4楼及以下的五队学员说是楼上三队、八队的学员踩的，他们是地方高中学考过来的，不讲究部队的规矩，什么都敢干。
5楼到8楼的三队、八队学员说是楼下五队的学员踩的，他们最喜欢吃后面老板娘的面。
学员旅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禁止学员从这里走。这样子大家都不方便了，本来随队伍到二食堂，不想吃食堂的饭，几步就到小平房，煮碗面看下NBA比赛，吃饱看完后下个坡就到宿舍了，方便惬意，现在好了不吃饭的学员从学员旅门前经过很容易被队干部发现，而且还要绕一大圈。
五队的学员埋怨三、八队的学员「跳得很」、一点都不注意，总是招招摇摇地从那里过。
三、八队的学员埋怨五队的学员「闷骚」得很，实际上那些梯坎多半是他们踩的。
禁令开始头几天还行，但时间长了效果并不好，因为学员旅总不能派人一直在那里守着，特别是周六、周日，学员队开饭主要由模拟连骨干组织。
通院有近万名学员，却只有男女澡堂各一个，建在一号桥和二号桥之间，学员们洗个热水澡要走很大截一路，到了那里也洗不舒服，换衣服的地方潮湿肮脏，冲澡的地方拥挤不堪。
费一大堆事，还洗不舒坦，很多男学员干脆懒得去，就在洗漱间里嚎叫两声、举一桶冷水从头冲下、哆哆嗦嗦地打上香皂，再嚎叫两声举一桶冷水从头冲下，再哆哆嗦嗦地查漏补缺擦几下，擦干了事。
也有少数学员选个折中的办法，到澡堂边的开水房里提两壶热水来宿舍的洗漱房里，掺着凉水洗。
相对于冬天洗澡来讲，晾衣服的麻烦更大。军校学员宿舍不同于地方大学生的宿舍，要讲求战备规定和内务标准，寝室里没有设置晾衣服的地方，宿舍楼的外表也没有设置晾衣服的地方，只在楼顶安装了晾衣架。
新建的这栋宿舍楼，从一楼到八楼的学员都要到顶楼去晾衣服，一排排的晾衣架上晾着一个式样的军装，只要有一个人收错了，必然要引起系列的连锁反应，因为谁都没有多余的。
其它宿舍楼虽然「人口密度」没有这栋的那么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重庆冬天见太阳的难度绝对到了「蜀犬吠日」的程度，总是阴雨连绵。
通院在歌乐山的半山腰，雨天自不必说，就算在金贵的睛天里，上午也是雾蒙蒙雨蒙蒙的，衣服晾在外面好像永远都干不透，只有穿在身上用体温「烘干」。
山坡上的其它平房，无论是散落着的，还是成排的，在卖面条上不具备任何优势，所以他们做起了洗热水澡、洗衣服、洗被子加煮面的配套服务。
放假以来第一天出了太阳花花，小虎抱个篮球从宿舍东侧的门出，上坡经过他寝室窗户正对面的小平房，沿着土梯坎到二食堂，再穿过一截山林小道到学员旅后山的地管部15队篮球场打球。
小平房老板的红色的嘉陵大摩托停在门前的大树下，上面落着几片黄叶子，货架上黑色的橡胶带子缠得松松垮垮的，端头上的小铁钩耷在地上。
学期间，货架上总绑着几个装鸡蛋、方便面、挂面的黄色纸箱，纸箱络得老高，那根橡胶带子绷得紧紧的绕过纸箱再用端头的小铁钩钩住货架。
第121章 清冷空气
其它平房门前那些总被挂满洗净烘干军服军被的晾衣杆，现在都光秃秃地架在那里像被人剥了皮抽了筋一样。
少数几根上面零零落落地吊了几件灰色、黑色的衣裤，更添了几分肃穆萧瑟。
地管部15队的篮球场在15队宿舍楼东侧，这个学期快结束时才开始建的，放假前刚好打了水泥地、画了线、安了篮球架，球场周围还保留着原来山体的模样，进出球场的路也没来得及铺上水泥。
小虎穿着一套体能训练服，一个人在崭新的篮球上运球、投篮、捡球，不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
一个人在清冷的空气里打篮球，即使球技再好、体力再好也发挥不出来，噼哩叭啦地运一通，投出去，要么投进、要么投丢，不管是篮内空心「唰」一声，还是篮外空心无声无息，还是「哐」一声，接来你都得去追球、控球，再循环反复。
这样子，折腾不了几个回合浑身的热乎劲就上来了，可是四周空气清冷有汗发不出，自然有力使不出，又没有人给你对抗、为你喝彩，兴趣也提不上来。
小虎在15队篮球场上搅拌了1个多小时的冷空气，感觉四周的空气越搅越凝固，担心再这样搅下去自己可能要感冒，于是抱着篮球沿着两截小道一路下坡回了宿舍楼。
阿伟的宿舍在一楼靠近堡坎一侧，小虎抱着篮球敲了两下阿伟寝室的门，里面「嗯」了一声。
小虎轻轻推了一下，门开了一条缝，没等小虎伸进头去，一股浓浓的烟味就从门缝里急急地袭来。
小虎干脆一把把推开门说：“你这杆老烟枪，是不是呛死在里面了？”
阿伟学的是接力，在通院的所有专业中，接力、卫星和电源三个专业只招收男生，这些专业所属的模拟连被称为和尚连，接力和卫星在基础课方面基本相同，小虎和阿伟常常在一起上大课，开学不久就互相认识了。
阿伟的外貌特征很显眼，高个子、方脑壳、爱抽烟，脸上有很多红疙瘩加上浓黑的胡茬子，给人感觉他那张脸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实事可能也正是如此，因为他只要有一点时间就泡在机房里玩电脑游戏。
阿伟从模拟连的机房里搬了一张电脑桌安在寝室的中间，他背对着窗而坐，窗户完全在堡坎之下，光线在堡坎与寝室外墙之间狭窄的阴沟里经过无数道反射后，有气无力地趴在靠窗的桌子的边沿上，再也无法动弹了。
挂在寝室天花板中间的日光灯发出来的光线被阿伟向上直冒的烟熏得昏昏沉沉的。
小虎推开门，问阿伟是不是被呛死了，阿伟两眼直直地盯着屏幕，头都不抬一下，只是向外大大吐了一口烟算是打招呼了，整间寝室除了徐徐上升的烟和「叭啦叭啦」键盘声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小虎朝里面走了一步，就想退回出来，除了烟味更呛人之外，他还闻到了一股霉味，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伟哥，你一天这样烟熏火燎的，要当黑熊精吗？”
阿伟这才接了一句：“没功夫搭理你，正和妹妹们聊着呢。”
“聊天？你不是打游戏吗，怎么聊起天了呢？”
小虎走了进去，发现阿伟的电脑屏幕上开了很多QQ聊天窗口，阿伟打字速度不够快，应付起来手忙脚乱的。
“就这点本事还想泡妹子？哎，你小子怎么连上网的？”小虎站在阿伟旁边看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
“嗬，笨呀！用201卡拨号呀，老子昨天到小店里买了一大把。”
阿伟一边说一边双手在键盘上不停地敲着，“就是这鸟地方网速太慢还老掉线，要不然老子就打游戏了，谁玩QQ呀。不过你还别说，聊QQ也瞒有意思的。”
“你他妈的行尸走肉一具，居然还知道什么有意思没意思？”
小虎站着扫了一眼阿伟，发现他短短的头发里全是白花花的头皮屑，肩膀上落满了头皮屑和烟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一圈套一圈的像无底洞一样，脸上的红疙瘩一个比一个鼓，有的还往外冒胡茬子。
“去，一边去！”阿伟仍然专心地聊着QQ，“老子正和宝宝和贝贝们真情真意地交流呢，行尸走肉？你看你大冷天穿着短裤背心、一副傻拉巴鸡的干瘪样不是行尸走肉是什么？你说！”
“赶紧去厕所里撒泡尿照照你那脚下流脓、脸上长疮的熊样”，小虎推了阿伟一把，“凭你那副样子子，还幻想着像阿泰一样搞亲密接触，还真情真意？哪个美眉愿意呀？恐龙都怕你！”
通院不让学员上网，学员宿舍楼一律不准装宽带，全校除了地管部那边的宿舍楼和网吧外，只有图书馆二楼电子阅览室里的60多台电脑可以上网。
这60多台电脑非常抢手，模拟连带队到图书馆门前，“解散！”
口令刚一落音就有学员冲刺直上二楼，实际上冲进电子阅览室的学员也只是去占卜一下运气，打个转就出来了。
因为他们无法保证他们所在的模拟连是全校当天第一个带到图书馆来上自习的模拟连。
另外，研究生学员和毕业班学员因为要写论文自行来图书馆上自习、查资料的机会很多。
整个学期里，小虎所在的模拟里连也没有几个人抢到过上网的机会。
寒假头天晚上，学员们忙着收拾行李，小虎不用收拾行李去了图书馆，他先在一楼的期刊杂志阅览室里自习了一会儿，然后报着试试运气的态度去了一下，刚好有一个学员退网，让小虎得到了在通院的第一次上网机会，也是小虎人生的第二次上网。
上一次上网还是在粤北当兵时，五一节放假，严班长让小虎和文军请假外出去逛逛，他们在市区逛了一会儿，文军说不好玩不如去网吧上网。
第122章 海阔天空
文军入伍前读过电子学校经常上网，小虎根本不知道上网为何物，很想去见识一下，于是就跟着文军进了一家网吧。
网吧里，烟味、泡面味、空调味、酸臭味，还有厕所里溢出来的骚臭味，每一次呼吸都令小虎作呕，喊叫声、笑骂声、电脑声、影视声、游戏声、空调声，每一声都挑战着小虎耳膜的承受度。
文军教小虎申请QQ号，查找聊天对象，还教他浏览网页，以及打红警、打CS等游戏，不过在那个糟糕的环境和很短的时间里，小虎只学会了如何聊QQ和如何打开网页。
学校放寒假前的那天晚上，小虎终于在图书馆二楼的电子阅览室里获得了上网机会，可是他早就忘记了当初在粤北网吧里文军帮他申请的QQ的号码，只好重新申请一个，依据模糊的回忆试着打开了新浪、搜狐两个网页，并误打误撞地查找添加了几个18-25岁、性别标为女性头像也为女性、所在地为重庆的好友。
小虎是打字员，用五笔输入法，再上新鲜劲十足，所以不一会儿小虎就觉得几个好友聊起来根本不过瘾，于是他一个劲地查找添加好友。
那天晚上，小虎在QQ上添加了五六十个好友，并且在下线之前把自己的QQ名取为「天涯明月刀」，在个人说明里写上“天涯明月刀，不杀人只诛心！”，并把自己申请的QQ号码记在笔记本上。
在回寝室的路上，小虎终于明白了医专老师所说的「计算机通行证」，根本不是指他以前所认为的简简单单的打字。
回到寝室后，小虎躺在床上想不知道秋姿有没有QQ号，要是能和秋姿QQ聊天，把自己这两年来的想和她说的话都说出来，再告诉他自己已经长壮了并且还考上了军校，那该多好呀！
不过他又觉得，秋姿肯定已经和亮子结婚了，并且网吧那么污秽的地方秋姿肯定不会去。
他一会儿往好的方面想，整个人心潮澎湃；
一会儿又往不利的方面想，整个人灰心失落，一直到那些为能回家而激动不已的室友们都睡着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放假以来，小虎看完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也买了碟子在模拟连机房里看了《大话西游》，此刻看到阿伟这里可以上网聊聊QQ，禁不住心里直痒痒，看到阿伟不起身，又说：“你这个家伙肯定没吃早饭吧，肯定也没去巡楼，还不快点去！”
阿伟抬起头来瞪了小虎一眼：“哎，我不吃了，再说了这个点干部食堂也吃不到了。”
“那你也得去巡楼呀，我把我的寝室钥匙给你，你巡到三楼，在我们寝室对面叫碗面不是刚好吗？”小虎说。
“巡楼，有那个必要吗？”阿伟双眼直直地盯着电脑显示器说，“区队长瞎安排，其实我们两个分开来，一个早上巡、一个晚上巡，多好的。”
“去吧，少啰嗦！”小虎又推了阿伟一把，“久坐、吃饭不规律，泡再多的妞都会见光死。”
“妈的，你真啰嗦！”阿伟一边骂一边和好友说道别。
“一个山东大汉，别整得那么婆婆妈妈的、依依不舍的。”小虎巴不得阿伟赶紧滚蛋，“别忘了游戏才是你的真爱，区队长说他的宿舍里有宽带，什么时候把你的电脑搬到他的宿舍里去。”
“哎，对！你这提醒到我了。”阿伟终于站起身来，“到时我把我的电脑搬过去，再从我们连机房里搬一台到这里来。”
“这主意可以，不过你得活到那个时候。”小虎把阿伟拉开椅子自己坐了下去说，“来，哥让你见识见识哥的打字速度，让你看看哥是如何泡妞的。”
小虎打开QQ，依次点开那些在线的好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上一句：“芷若，原来你在这里呀，这下我终于找到你了。”或是「璧君，我刚刚把连城璧那小子杀了，从此你就是我的了」或是「整个太平洋里的水都被我倒出来了」或是「紫霞，我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啦」……
这些是他看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后悟出来的，根本不要去管对方是谁、上次聊的是什么，反正自己也记不住，对方多半也记住，也没谁会在乎。
他认为关键的一点是要能够逗住对方、把对方吸引住，那才好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