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觉得夏青云顺手好用，就给她安排了更多的小事儿「考验」，大到项目验收资料的部分内容，小到去给他家孩子学校做志愿者，全都让夏青云去。
她每次都热血满满地跑去做，从不说「不」字，而且做得妥妥的，老张也乐得给她点希望让她更拼命，“我看你转正算是有希望的。”
这天老张心情特别好，快下班的时候，提出来要一起去吃个饭，团建一下。
夏青云很雀跃，她来这里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参加过团建呢，而且她天天被老张追着做这做那，趁着这次聚餐正好跟大家互相熟悉一下，毕竟是新人，还是需要其他人搞好关系。
但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在小群里吐槽着：“他是不是吃拧了，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铁公鸡拔毛来着？”
“我看他是癫狂了。”
“我答应今天晚上陪女朋友逛街的，又泡汤了。”
“请假啊，就说有事儿。”
“别！上次聚餐我感冒打吊针去了，KPI扣分，说我不团结同事，扣工资……”
到了饭店，气氛倒也挺好，吃吃喝喝，还吆喝着去第二场。
夏青云原本不想去了，时间有点晚了，她担心房力铭在家里不方便，虽然给他说了冰箱里有备用的食物，但是以他的懒散，怕是不一定会去拿。
但是其他人起哄说，必须得去啊，女生本来就少，少一个更不成样子了；玉姐也怂恿她，“去嘛，你不去多没意思！”
老张也难得笑嘻嘻地说话，催促她要融入集体才行。她也只好跟着去了。
KTV包厢里很闷，大家都在乱哄哄地唱歌、抽烟、喝酒，夏青云悄悄地出来，到门外去给房力铭打电话，他果然什么都没吃，有气无力地说自己睡着就不饿了，问她「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夏青云又往外走了几步，到大门口，“我们团建，他们在唱歌。待会我能提前走。”
房力铭沉吟了一下，“你没喝酒吧？”
夏青云连忙道，“没有，我只喝了果汁。”
“你喝酒的德行自己知道……半小时后必须到家，现在开始计时。”
夏青云刚想反驳他，房力铭又补了一句：“这种团建的意义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别太当回事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夏青云撇嘴笑了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你还不是为了骗我回去给你端茶递水伺候左右？
团建说起来没有意义，但是我是新人，还不是得看人眼色行事？
她看了看天空，居然能看到几颗闪亮的星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星星了。
刚想回去包厢，突然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不自觉站在了原地。
“夏青云我看真是扮猪吃老虎，装什么无知少女，天天跟在老张屁股后面，恶心！”
“论文我就故意不好好写的，王八蛋还让我们给客户写论文？她竟然跪着改到能发表，贱！”
“你看她的殷勤劲儿，职场不容易，但也得要脸吧，没准啊，是下一个李玉！”
那几个男同事，都是她平时「老师老师」喊着的前辈，平日里不怎么说话，没想到一张嘴，都像是刀子一样飞奔而来。
他们倚在门口抽烟，并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影里的夏青云，肆无忌惮地发泄着牢骚，后来有人说「抽完回去吧，不然老家伙又该唠叨了」，几个人才散了。
夏青云慢慢从暗影中走出来，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着回到包厢。
第20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总的饭局定在了银和酒店。
夏青云跟着老张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心中依然像是敲鼓一样，挣扎着做最后的努力，老张走得很快，她得小跑才能追得上，气喘吁吁地恳求道：“张老师，我家里还有个病号要照顾，我能不能……”
老张扭头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看，“快要迟到了，不能让客户等。小夏，让你来是看得起你，知道吗，你还想过试用期吗？”
他早就看准了夏青云对这份工作有多看重，每次都拿捏得当让她无路可退。
见夏青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稍微放慢脚步，安抚了她一句，“上次论文的事情，冯总说要谢谢你。再说了，这次是陈总张罗饭局，我们不来能行吗？走吧，快点。”
夏青云果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在电梯上问老张，“那待会儿，我……”
老张听出了她的局促，微微一笑，“让你吃你就吃，让你喝你就喝，一切有我呢，你怕什么？”
夏青云默默地低下头，“好的张老师。”
包厢不大，已经坐了三个人，只有陈总夏青云见过，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张介绍说是冯总，互相寒暄了几句，夏青云被安排在了陈总和另外一个人中间，老张则坐在进门的位置。
夏青云只是觉得很局促，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
他们谈了几句闲话，夏青云拘谨地坐着，吃了一点点菜，他们问她是否要果汁？夏青云摆手，喝水就可以，就一直在喝白开水。
她明显感觉到老张很紧张，陈总一直在拿验收的事儿开老张的玩笑，老张如履薄冰，心惊肉跳，虽然是笑着，但看上去更像是哭。
夏青云想，他也蛮可怜的。
突然，冯总端起酒杯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夏青云道，“来吧小夏，我敬你一杯。论文写得着实不错，把我儿子的老师都给震住了！”
大家都跟着哈哈笑起来，夏青云受宠若惊，忙端着水杯站起来，冯总一边摆手，「坐下坐下」，一边端详道，“你喝的这是白酒？”
夏青云连忙解释：“我不会喝酒的……”
陈总冲着那个喊「小厉」的人看了一眼，头一摆，“小厉，人家女孩子矜持，你就真让她喝了一晚上白开水啊，待客不周啊。”
小厉连忙站起来，跑过去柜子拿红酒，“我的错，我的错。”说着，就往夏青云面前的酒杯凑。
夏青云连忙用手把酒杯捂上，“我真的不会喝酒，陈总，我……”
陈总笑着看向老张，“你的员工，你看着办。”
老张冲着夏青云摆摆手，“喝点红酒没关系。今天难得陈总和冯总这么开心，不喝怎么行？”
他冲着夏青云使了个严厉的颜色，夏青云浑身一冷，他也不打算替自己遮挡一下。
趁着她愣神，小厉把她的杯子拿过去，满满地倒了一杯，夏青云不肯接，老张站起来，刚要说她，突然有人打开包厢的闯进来，“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众人扭头一看，是玉姐。
玉姐带着一股热浪走进来，脸上笑得花儿，“陈总、冯总晚上好！！”
几个人讪讪笑着，夏青云赶紧坐下，老张慌忙过去，想把她堵在门口，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却转挪腾移，从给老张的身边挤了过来，恰好还有个空位，就坐下了。
她一边擦着汗解释说，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老张的手机打不通，辗转找到老张媳妇的电话，打车赶到这里，问了好几个服务员，找错了好几个包间，连连感慨道，“可真不容易。”
几个人面面相觑，老张掏出手机一看，没电关机了。他有点恼，压低声音对玉姐道：“多紧急的事情，还需要你这么大费周章的？”
玉姐笑嘻嘻地说，在饭桌上讨论工作多不好啊，坏了陈总和冯总的雅兴，叫服务员送来一个充电器，“你待会儿打开手机自己看呗。”
说完，她冲着满桌子菜打量，“我也没顾上吃饭，还真是有点饿了……”
陈总强忍着不悦，给小厉一个眼色，加了副碗筷，玉姐一边说着「那我就不客气啦，太好了」，一边拿起酒杯，“帅哥，给我满上，我得敬陈总一杯！”
刚才劝夏青云喝酒的尴尬和紧张气氛，此刻全都被冲得烟消云散，夏青云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玉姐殷勤地给陈总和冯总夹菜，又主动跟他们敬酒，心中有些疑惑：其他女同事也会这样吗？
她正在愣神，突然看到玉姐端着酒杯冲着自己笑，“发什么呆呢夏夏，赶紧敬陈总一杯啊，我认识陈总这几年，可是第一次听他夸咱们公司咖啡好喝！”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都想起当时的情形，跟着笑起来。
夏青云面露难色，老张却已经走到她身边，把杯子拿起来塞到她手里，“还不快去。”
夏青云瞄了一眼，陈总果然一脸得色地在等着，双眼微微眯起看向自己这里，看样子这杯酒是躲不过去了。
她也只好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陈总旁边，“陈总，我敬您。”
陈总假装受宠若惊的样子，也站起来，非常随意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哎哟，那我可是担当不起，让你煮咖啡，我敬你还差不多！”
夏青云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一下，她心里像是吃了一条虫子一样，很不舒服，想吐，但是在众人面前又不能掉头就跑，只好忍着。跟他碰了一下杯，一仰头，把杯子里的半杯红酒全喝了。
“哟，小姑娘酒量不错啊！”冯总带头拍手，其他人也感叹果然是后生可畏，巾帼不让须眉啊。
夏青云强装着镇定走到座位上，她心里的算盘是，自己酒量不好，这一杯喝下去肯定是不可能再喝第二杯了，到时候喝醉了他们总不至于再劝酒吧？
很快，她就觉得醉意朦胧，只知道笑，眼神很难聚焦，眼皮也在打架，困得很。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凑过去看了一眼，佟天：你在银和酒店吗？
嘻嘻，白马王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21章 职场潜规则
夏青云摇摇晃晃扶着墙下了楼，她脑子很清醒，脚跟踩了棉花似的，双腿也不听使唤。
酒店门口，冯总先走了，老张还在跟陈总寒暄，玉姐站在旁边笑盈盈地，等着小厉把车开过来。
夏青云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陈总突然撇开老张问她，“小夏，坐我的车回去吧！”
老张眼珠转了转，“对，我还得回公司加班，你蹭一下陈总的车回家吧。”
夏青云摆摆手，“不用了，我打出租车就行，我家很近的。”
陈总冲她招招手，“这么晚了，怎么能让小姑娘家自己坐车，多危险！”
老张也在旁边点头称是，夏青云还没说话，玉姐见到小厉把车开过来了，冲着陈总媚笑，“陈总，我跟你顺路，你也送我一段呗？”
陈总脸色一变，还没说话，老张冲着玉姐：“你得跟我回去加班，你忘了？！”玉姐没说话，看上去很是不高兴，但也没有再坚持。
夏青云走到路边，想拦出租车，陈总却已经走到她旁边了，拉着她的手腕，“这个点儿了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方便！”
夏青云醉意正浓，但却突然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客厅的那个下午，她醉眼朦胧地看过去，对面站着不是陈总，还是大吕。
一样的假笑，一样的威胁，一样的口吻。她打了个哆嗦。
旁边，老张还在推波助澜，“陈总盛情难却，你赶紧上车，这么好的车我还没坐过呢，哈哈……”
夏青云如同羔羊，懵懂无知，就要被推进锁套，带到屠刀前。
“陈总，这么巧啊？！”
佟天……
陈总松开夏青云，握了握佟天伸过来的手，讪笑道，“佟少，你也在这里吃饭？”
佟天瞥了夏青云一眼，冲着陈总笑道，“就是，这么巧。这是……喝多了？”扭头对老张说道，“老张你这组员，不光会煮咖啡，还会喝酒啊，厉害了。”
老张有点尴尬，“看你说的，今天小聚一下，小夏一高兴，喝了点儿，没事儿，没事儿。”
佟天伸手去扶住正在摇晃的夏青云，冲着几个人道，“我们住同一个小区，我把她顺回去吧，就不麻烦陈总了。”
陈总愕然，但是仍坚持假笑，“那就有劳佟少了。”说完，钻上车就走了。
老张和玉姐一看这阵仗，也不好说啥，虽然恼火佟天一次次得罪陈总，但是既然陈总拿他没办法，他们也无计可施。两个人赶紧拦了个出租车，不见了。
佟天扶着夏青云走到自己的车子旁，代驾小哥看到他，笑道，“终于等到啦？”佟天点点头，把车钥匙给他，“走吧。”
夏青云眼神迷蒙，看看这个犹如天神降临的男子，笑起来，“呀，你怎么来了？”
佟天无奈地笑了笑，这会儿就算是把她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吧？“你得把地址告诉我，我们才能送你回家。”
夏青云顺口说出了以前出租屋的地址，车子就冲着以前的房子呼啸而去。
佟天坐在副驾驶上，扭头跟正在后排扭来扭去的夏青云断断续续地对话：“怎么喝这么多？”
“我也就喝了一杯……不过，我不喝他们非不让……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啊？！”
“我有事儿来吃饭，我在走廊看到一个人影，像是你……你怎么不回我？”
“喔。我不是故意的，手不听使唤了……”
再说话，她不回答了，佟天扭头去看，已经睡着了。
她平日把头发挽起来或扎着马尾，此刻头发散开，铺在座椅上，黑色妖娆，她的脸还有点婴儿肥，路灯一闪而过的光线时明时暗，照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细长的眼睛，嘴唇是未经过风霜打磨的粉嫩，轻轻嘟着……-
佟天连忙将视线收回，这么打量一个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
他又暗自庆幸，幸亏是自己撞到，否则这幅场景让那个陈总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真不会喝酒，我真……”夏青云在梦里依然在推脱，为难与委屈喷涌而出。
佟天心里一动。
他原本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便利贴女孩，相貌中上，天资平平，没什么家世背景，就靠在公司给人家跑腿、忙活来获取好感和肯定，日复一日，有些就成了玉姐那样的妖精，还有些就急流勇退，嫁人，生子，成了普通的妇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