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有很多愿望。
陶淑君想要儿子,想要在小姑子面前挺直腰杆。许建达也想要儿子,想要自己的事业更加顺风顺水。
他们有数不清的盼望、填不满的期待、一个个美好动人、憧憬幸福的心愿。
没有一个和她有关。
一个都没有。
*
“所以——”
随着少年发哑的嗓音,一碗刚出锅的热汤面“叩”一声放在许愿面前,“所以你就想着去自杀?”
又心疼又生气,戚野的话反而比平时更多,语气也更冷:“那我是不是还该夸你一句贴心,要自杀都不忘把作业给我送回来。”甚至还惦记借给石小果的书。
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脾气。
被气坏了,少年嗓音很沉。
许愿看着那碗热汤面,没敢动筷子,轻轻缩了下肩膀:“没、没有啦……”
被他在旧楼下当场抓住,一路上边走边哭,走回小吃一条街,终于走累哭饿了。
于是坐在麻辣烫摊的小塑料桌旁。
戚野不让她吃那些又油又辣的炸串烧烤,问老板借了灶头,下了一碗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面只是零星葱花和青菜的热汤面。
不过许愿确实很饿。
慢慢挑着面,小声说:“我就是……就是去看看,没想那什么……”
许愿真没想过自杀。
已经升入高一,再有两年便能离开西川。再难过、再委屈,她也不会选择那种方式。
何况当年她误认他的意图,能直接跑上去甩他一巴掌,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做。
“真的,不骗你。”
先前哭的那一场伤嗓子,许愿说话有点儿哑,心里却没那么难受,“我去看看……到时候从哪里离开这儿。”
听到后半句。
低矮小塑料桌对面,束手束脚坐着的少年扬起眉毛,很快,又淡淡压下:“哦。”
戚野明白许愿的意思。
西川的动车、机场都在北面。
偏南城区看不见踪迹,去往旧城区,站在楼顶,天气晴好的时候,甚至能看见交叉蜿蜒的铁路、黑夜里一明一灭的信号灯。
铁轨一路延伸到天际。
穿过云霞、穿过夕阳,穿过沿途洒下的星光,去往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似乎还在生气。
少年应得非常简短,语气生硬。许愿抬头看了眼他面色阴沉的脸,垂下眼:“我……是不是很幼稚啊?”
明天就是十五岁生日。
在许愿眼里,十五岁不算太小。已经读了高中,离成年只有三年,勉强能当半个大人使。
像陈诺那样沉稳早熟的,和大人甚至没什么差别。
可她想起陶淑君和许建达的话。
没有任何上前争辩、据理力争的勇气,只想赶快逃走,一刻也不愿待在那里。连装满衣服的行李箱都忘记拿,生怕被发现,蹑手蹑脚、头也不回地逃出去。
如果在旧楼上看到的铁轨不太远,甚至还想随便买张火车票,直接跳上车,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所以才会把作业还给戚野。
“我……我就是挺伤心。”
初秋的夜有些冷,热汤面摆在许愿面前,冒着团团白雾,“我想我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就算没有那——么爱我,至少有一点点、一点点对我好吧?”
可是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
许愿不明白。
甚至又要下意识去反思自己的错误,然而不管想多少遍,无论成绩分数、还是举止言谈,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很拼命的,试图做一个爸爸妈妈应该会喜欢的小孩。
但他们没有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