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鸟——江有无
时间:2022-01-24 13:09:33

  冷眼看着这对伤心欲绝的父母,没掉眼泪,没吭声。

  直到葬礼结束, 殡仪馆工作人员捧着乌木盒子出来,才上前一步,接过陈诺。

  陈诺个头挺高。

  即使没戚野那么高挑,初中三年和高一大半年,始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现在他被她抱在怀里,轻轻的、小小的。

  除去盒子本身自重, 几乎没有任何分量。

  许建丽陈涵看到她手里的乌木盒, 又开始撕心裂肺哭嚎。

  许愿神情分毫不变。

  小心翼翼抱着陈诺, 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夫妻俩面前。

  想了想, 轻声问:

  “姑姑姑父,你们以前用竹条抽我哥的时候,心里也会这么难过吗?”

  许建丽的哭声戛然而止。

  陈涵惊骇抬头:“许愿!你、你你说什么!”

  “那罚跪呢?”

  许愿仍旧轻声细语,“或者摔死吱吱、不许我哥上桌吃饭、让我哥自己拿竹条抽自己,声音小了再加十下, 这些时候,你们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吗?”

  许愿说得很轻。

  但周遭尚未散去的亲友都听到了她的话,许建达离得最近,脸上表情从悲伤变成惊讶:“许愿,你别乱说!”

  他对许建丽陈涵做的事并不知情。

  许愿没有理会他。

  只是抱着陈诺,平静同许建丽对视:“既然你们骂他、打他、侮辱他都不会难过,现在他不在了,你们在这里哭给谁看?”

  许建丽脸色唰地白了。

  很快顶着一对肿眼泡尖叫:“他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没有了,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

  或许是幻觉,许愿总觉得怀中传来一声少年嘲讽的笑。

  于是她也微微弯起嘴角,跟着笑了。

  “不对,姑姑。”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她露出一个标准的、温和的微笑。

  “你们难过什么?你们亲手杀掉了我哥,你们害死了他,你们是让他死掉的罪魁祸首,怎么会感到难过呢?”

  “许愿!”

  陈涵扶着许建丽,“你胡说什么!陈诺是车祸!车祸!那群人现在还在这里!你不要在这里乱扯!”

  指着还没走远的肇事司机家属。

  许愿抱着陈诺,纹丝不动。

  垂下眼,几秒后,重新抬眸看向陈涵:“是吗?姑父。”

  陈涵这时才发现。

  他好像对面前正在微笑的女孩毫不熟悉。

  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表情,和当年住在自己家里,央求陈诺和她一起出去过元旦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神色明明极温和。

  却透出一种带着轻蔑的冷漠。

  “我哥早就死了。”

  脸上挂着笑,她冷冰冰地说,“你们半夜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删录音的时候、作业一个字写错骂他废物全部撕掉重做的时候、在卧室监控里偷看他和我们聊天、冲进来砸碎手机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掉了。”

  大人从来不把这些漫骂、攻讦、侮辱当回事。

  他们一遍遍杀死小孩,一次次把小孩按进地狱、一回回往小孩心口捅刀子又拽出来。

  末了,还要真情实感发问。

  小孩怎么会死掉?是不是小孩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太脆弱太敏感了?

  不然往心口捅刀子为什么会死呢?

  “你们应该庆幸,有一个司机出来替你们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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