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俞收回了视线,接过徐忱递来的笔,弯下腰趴在桌上填写花名册。只是需要填写的太多,她三年不怎么写字,写起来很慢。
徐忱许是看出了她的不适,拉来旁边的椅子到她身后,他自己也跟着坐下,身体前倾,手肘放在了桌上。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明朗的笑容,声音很轻:“坐下写吧。”
温俞小声道谢,真就乖乖坐下,趴在桌上继续一笔一画写着。等写到她的生日的时候,徐忱忽地靠近过来,她看见他还是那个似有若无的笑。
他忽然问:“你是95年的?”
温俞愣住,不懂他的意思,身体警惕地往另一边移了移,抿着唇闭口不语。她的手心冒了汗,紧紧攥着笔,笔下的字也越来越奇怪了。
没等来回应,徐忱显然也不在意。
初秋的风吹过来凉凉的,吹动着窗外的树叶,窸窸窣窣的,吵在耳畔。
“这里填错了。”徐忱看她刻意保持距离,没再靠近,手指放在错误的那一栏,“我以为你知道的,是我疏忽了。”
他起身,从座位上重新拿了两张表过来,笑着提醒:“只剩下这两张了。”
温俞手指捏着表的另外一角,再往一边挪了点,距离徐忱又远了些。
徐忱看着她的举动,轻扯着嘴角,把手放在了桌上,指尖似是无意,又正好落在表的上方。
之后他没再说话,等到温俞把家庭信息那一栏填完,他才轻轻扣了扣桌面,指着她正在写的地方,柔声道:“这里不用写自己的,只填家庭成员就好。”
温俞放下笔,一直紧绷的情绪倏地缓和下来,下意识自言自语,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又错了。”
听到这声音,徐忱的眼皮动了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面前的女生眉眼看起来略显淡漠不可靠近,做起事来又显呆板,不怎么讲话,声音听起来却格外的甜。
他愣了半晌才收了思绪,把最后一张表拿到自己面前,把温俞放在桌上的笔拿过来。
“最后一张了,可不能再错了。”
温俞点了点头,只记得剩下最后一张表,不能再错的事。
徐忱先是照着前面一张表写下了温俞的名字,他的字迹工整,下笔要锋利些,和温俞那张表娟秀的字迹成了对比。
窗外的余晖碰巧洒在了他的身上,像是给他的度了层金,让他可以在何时何地都能发光。
徐忱端正坐着,微低着头,敛了些笑,更多的是认真,一笔一笔写着,是真的再怕出错。
大抵是因为自己出错了两次,温俞趴在桌上,一直很小心盯着徐忱的笔下,生怕浪费掉最后一张表。
“这里……”温俞伸出食指,小心指着一个空白的地方,“是写原来的高中嘛?”
“不用,如果是在三中毕业的话,就不需要写了。”
温俞收回手,蜷在身前,继续一字一句地说着表里没填完的信息。她的声音很小,一方面是怕打扰到其他讨论数学题的同学,更多的,是她不懂怎么把音量提高。
她这三年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每说出的一句话,都在心里仔细斟酌过才能开口。
等到把一整张表填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徐忱的速度很慢,每一笔都是认真写下的。
“写好了。”徐忱笑着收了表,和其他同学的表放在一块并了并,“没什么事了。”
温俞等着徐忱拿着表回了座位,她才有了自己的动作,小心收拾着自己的桌面,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踏出校园大门的那一刻,温俞彻底松了口气,隔了三年第一次接触外界,和陌生人接触,她以为自己撑过来了。
旁人的议论,以及那个名叫徐忱的少年,似乎许多事还不能这么轻易过去。
只是,她必须过去。
温俞下了公车,遇见了楼下的邻居奶奶同她打招呼,她慌张点了点头,跑进了小区。
只听见奶奶叹了句:“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吓成这样了。”
“还是因为三年前那事故?”
“是啊,以前就不怎么爱说话,因为事故问题更大了,听说她妈在美国给找了多少心理医生才治好,这又回来读书了。”
“一车人就活了这孩子一个,能不害怕吗?”
剩下的话温俞走得远了,也听不大清楚了。她进了家门,靠在门板上愣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让自己忘了刚刚那些议论声。
“小鱼儿回来了?”温亚宁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盘子,“在学校还适应吗?”
温俞没回应,把书包放下,换了鞋放进柜子里。做完了这些事,她这才回答温亚宁的话:“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