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时针已经指在十点的位置。雪还在下，不过小了很多，可以随风飘舞。
知道姚识煊坚持过来，金惠云又把小刘派出去。
老人们都休息了，金惠云和顾国梁坐在客厅里，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轻声地聊着什么。
顾行安和苏识巧在二楼，占了小客厅的沙发。
两人也在聊天。
“邱华姐过来看到这边啥事都没有，会不会觉得我哥在骗她？”
“不会。”
“为啥？”
“因为我妈会把实情讲出来。”
苏识巧疑惑地看他，“你妈……不打算瞒着？”
顾行安轻轻地摸她的头发，轻描淡写地答，“你要对你婆婆上点心，她的风格是直来直去，如果她觉得这事瞒不住，就会诚实交代。”
苏识巧下意识地皱起眉，“瞒不住？”
顾行安舒一口气，“你觉得瞒得住？”
苏识巧有点头痛，“所以是我冲动了。如果我不拿酒杯砸舅妈，含含糊糊地混过去，是不是就没事了？”
顾行安不语，隔一会儿，他淡淡地说，“干嘛委屈自己，舅妈嘴贱，该砸就砸。”
苏识巧转过头看他，“你不怪我？”
顾行安的目光明显冷一格，“你不砸，我都想砸。”
“哦。”
苏识巧的声音很轻。转过头，她看向落地窗外的夜色，很黑啥都看不清楚，只有浓重暗沉，压得她心头沉甸甸。
顾行安从后头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头顶，轻声地问，“事情瞒不住了，你有什么打算？”
苏识巧不知道他这话指向哪里，犹豫片刻，“我哥啥都不知道。”
顾行安接得快，“邱华可能知道。”
他这话传递的信息很明确，苏识巧已经没办法装傻。但她同样清楚，顾行安不可能知道私生女的事情。
邱华知道吗？
垂下眉，她思考良久。
“邱华姐对爸爸忠心耿耿，她担心将来的站位问题，所以死活不肯嫁给哥哥。”
苏识巧分析出这一条。
顾行安赞许地点头，“有可能。”
第252章 ：居然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紧张
苏识巧轻轻地叹一声，阖上眼不想说话。顾行安也不说话，四周静谧，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爆竹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识巧突然轻声说话，“我不想我妈知道。”
顾行安「嗯」一声，“我理解。”
“我爸爸应该是爱我妈妈的，只不过男人的劣根性，他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情，但他最后回归了家庭，还生了我。
他瞒得很紧，妈妈一点都不知道。在我妈的心目中，她的这段始于校园的爱情，纯洁无暇。”
苏识巧的这番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这会儿娓娓道来，心里的郁结跟着缓解一些。
“但同时我也很矛盾。你知道么，我和我哥是吃着他们的狗粮长大的，我们都认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婚姻生活莫过于此了，我妈肯定也是这么认为。
但其实，她得到的这些是虚幻。扪心自问，如果我是她，我不会愿意蒙在鼓里，真相对我来讲更重要。”
顾行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他只能从男人的角度劝一劝，“你爸爸是错了，但他选择回归家庭，是纠正错误。人非完人，如果后面他没再犯同样的错误，是不是……可以原谅？”
他用的是疑问句。
苏识巧轻轻咬唇，没有往下接。
如果姚晨儒仅仅是顾行安说的这些，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作为女儿，她可能就原谅了。
但是不是啊，他不仅仅是出轨这么简单，他还有私生女。为了隐瞒这个事实，他还……
苏识巧不愿意再往下想，身体往顾行安的怀里缩，声音疲倦，“我很累，你抱我睡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叫我起来。”
“好。”顾行安柔声回答。帮她找一个舒服的角度，“外头雪很厚，你哥过来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苏识巧没有说话，搂着他的腰，很快进入梦乡。
……
十一点多，姚识煊和邱华风尘仆仆地赶到。
这边的世面当然都消退了，金惠云和顾国梁客气地把他们迎进门。
苏识巧刚刚睡醒，神情微微有些懵懂。盯着姚识煊看，差点问出「你怎么来了」这样的话。
姚识煊知她甚深，笑呵呵地问，“刚睡醒？”
顾行安帮她回答，“睡了半个多小时。”
姚识煊无语，心道妹子你心够大的，顾行安就一个亲舅舅，大过年的，你在他舅妈脸上砸一个豁口，还流了血。
像这种老家族是很忌讳这种事情的，你倒好，没事人一样。
不过……
他在飞机上和邱华讨论过，能让苏识巧不管不顾，那舅妈必然嘴贱了。
姚识煊能想到的是大约说到向衍了。邱华没有猜，冷淡地说到了就知道。
姚识煊不知道的是，这趟B市之行，邱华比他紧张多了。她恰巧知道一件，能让苏识巧暴起的事情。
刚开始还是客套。
顾国梁是想瞒的，至少今天晚上不想说这件事情。
“你们进来的时候，右拐的那幢别墅也是我家的，今晚你们就住那儿。”
他笑着做介绍，看神情马上就想带他们过去。
金惠云掠他一眼，一锤定音，“飞机上没啥吃的，先吃宵夜。”
姚识煊内战外行，外战内行。
看这对夫妻不那么团结的样子，心头便抽得紧了。
按他之前的想法，妹子这一砸有性质问题，如果是因为傻逼舅妈提到向衍，惹怒了动手，那是妹子任性。
今天这个场子就不容易找，搞不好还得他这个哥哥赔不是。
但是看情形，好像是他们理亏？
那……说明啥？
疑惑地看一眼邱华，很难得的，他居然从那张喜怒不现的脸上看出些紧张。
事情不大对啊。
姚识煊掠一眼妹子和妹夫，这两人倒是镇定。想一想，他干巴巴地笑一声，“确实有点饿，给你们添麻烦了，咱们先吃宵夜吧。”
第253章 ：一段往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姚识煊开口了，顾国梁就没办法了。心里着急，脸上还要堆出笑容，跟着大家往餐厅的方向走。
国宴大厨下班走人了，夜宵是金家自己的厨子做的，京式糕式，甜羹汤品，满满摆了一桌，看着也很丰富。
多少都吃点，苏识巧照顾邱华，帮她舀一碗甜羹。哥哥皮厚，随他喜欢。
初来乍到，姚识煊不知道这户老派人家有没食不语的规矩，加上确实也有点饿，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没有说话。
顾国梁不想说，金惠云是想不好怎么说，一时也都没有说话。坐着发呆也不行，陪着一起吃点。
反而苏识巧比较淡定，扯一扯姚识煊的袖子，轻声地问，“你就这么出来，妈妈有没说什么？”
姚识煊横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她和爸爸恩恩爱爱，哪会在意我去哪儿。”
他觉得自己说这话没毛病，但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怪异了。
邱华很敏感，犹豫着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一圈。
安静片刻，金惠云轻轻地咳一声，面色略有尴尬，“你爸妈身体还好吧。”
姚识煊觉出不对，不过他笑眯眯地答，“他们每天都打太极，积极锻炼身体，年前才做的体检，都很健康。”
“那就好。”
金惠云讪讪地笑，她强势了一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犹豫来去的，她把目光投向顾国梁：你来说。
顾国梁晕，这破事有啥好说的。
刚才金惠云接了金麒的电话，那头倒豆子一样，把前因后果给说明白了。
原来赵坚宁和鹭德建材的董事长宋美姈读的是同一所大学。
她俩直接是不认识的。但是，赵坚宁的大学室友A和鹭德董事长宋美姈的闺蜜B在同一个单位，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姚晨儒出轨的消息是B告诉A的，出轨的时间有快三十年了，出轨对象是宋美姈。
是B去H城出差的时候，亲眼看到的。
当时宋美姈在鹭德公司上班，董事长郑仕鹏刚刚离婚，正疯狂地追求她。
B先是看到郑仕鹏给宋美姈送花送钻戒，但被拒绝。B在读大学的时候，听宋美姈讲过她的前男友，高大帅气才华洋溢，但却是陈世美，抛弃了宋美姈，和有钱人家的女儿结婚了。
那趟过去，宋美姈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和B说，她和前男友复合了，清醒时候却怎么都不肯承认。
B在H城呆了一个多礼拜，回去的前一晚，她去找宋美姈，结果看到一个高帅的男人进去宋美姈的出租房。
那个年代很保守，B知道那男人有老婆，特意推迟一天回去，找宋美姈好好地聊了聊。
当时聊得挺开的，宋美姈承认了自己和前男友的不正当关系，说要么他离婚，要么会和他分手。
之后不久，就传来宋美姈和郑仕鹏结婚的消息。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时空距离的缘故，B和宋美姈的关系渐渐淡了。
十几年后，某天B和A在办公室闲聊天，桌上有最新一期的商界杂志，封面上正好是姚晨儒。
B端详良久，脱口而出，“这个老板是我大学闺蜜的前男友。”
一段往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当时互联网刚刚起来，通讯技术也不发达，B在B市，宋和姚在H城，而且大家的身份地位早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基本也没再联络。
B在说那段往事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可能是南美洲的那只蝴蝶，由她扇起的微弱之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蔓延……壮大，最终成为刺穿窗户纸的利剑。
第254章 ：万一将来有人当着我的面来讲，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金麒没有用什么手段，赵坚宁就招了。
他听得无语，转过头一五一十地讲给姐姐听。事情就是这样，可以讲是真的，也可以讲是假的。如果顺着赵坚宁这条线查出去，估计A和B都会否认的。
“就当是造谣吧。”
当然，金麒本人其实是相信的。他自己是男人，男人是个什么德性，他是很清楚的。
金惠云听得头痛。
电话挂断，她第一反应就是审问顾国梁，有没干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顾国梁当然摇头，老婆有倾城之色，但是性格极端强势，当年他费了老大的劲才追到手，喜欢的不得了。
两人一起大半辈子了，他说了不知道多少好听话。习惯成自然，顺撸毛的话随口就来，“你们家是皇族，搁古代你是长公主，我是驸马爷。三妻四妾的年代，我也只能娶你一个。
我思想觉悟高，早就绝了那个念头了。再说了，你那么好，把我的胃口养叼了，哪里看得上外头那些庸脂俗粉。”
金惠云半笑不笑地看他，“又哄我？”
顾国梁接得快，“不敢，真相是我怕你阉了我。”
金惠云就喜欢他这种蔫不千千的劲，不然当年那么多家世了得的男人追她，她怎么就选了他呢。
“德性。”她哼哼着。
顾国梁知道老婆心里舒坦了，但是烦心事还在，他忍不住叹气，“弟媳妇嘴上没把门，搞了事情出来，咱们装傻吧。”
金惠云的面色沉下去，“装得了吗？你信不信这会儿外头已经传开了。”
“哪能呢。”
“你没看到小辈们都拿着手机呢，私底下的QQ群啊，微信啊，不知道议论得多热闹呢。传去H城就是个时间问题。”
金惠云咬着牙，恨恨地说，“行安没有和葛希曦联姻，转而娶了巨盛的女儿，葛家那边原来就不高兴。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顺水推舟想看咱家笑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老家族的内部关系非常复杂，顾国梁和金惠云结婚这些年，看过好多大戏。
金惠云在金家的身份地位，决定了她是个靶子一样的角色，某种意义上讲，她的强悍的性格是锻炼出来的。
……
现在，金惠云向顾国梁求助。就她的强硬作风而言，这种情况算是破天荒。
顾国梁不得不接下任务。
他也咳一声，很正式的样子，“H城下雪了吗？”
姚识煊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下意识地点头，“飘了点雪花，不过不大。”
“这种天气你还连夜从H城赶过来，识巧有你这样的哥哥，是她的福份。”
顾国梁一边说，一边搭一眼儿子：你不帮帮腔？
顾行安装没看见，低下头给苏识巧夹一个小虾球，悄声说，“这个很好吃。”
反倒是苏识巧，看公公那个难受的样子，忍不住想帮忙。
想到就做，她夹一个虾球放到姚识煊的碗里。
“哥，今天我和舅妈吵架，情绪失控，拿酒杯砸她，结果在她的额头砸了个豁口，还出了血。以前我闯祸都是你给收的场，没多想直接给你打了电话。”
她说得淡，姚识煊哦哦点头，然后问，“当时行安在干嘛？”
“当时我在楼上，外婆找我有点事。”顾行安回答。
姚识煊若有所思地点头，安静地吃一会儿，他抬起头，这回他看的是金惠云，“伯母，识巧什么脾气我是知道的，她很听得起话，舅妈是长辈，稍微说点过头话，她是听得起的，怎么可能拿起酒杯砸人？
舅妈到底说了什么？您能说一说吗？万一将来有人当着我的面来讲，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第255章 ：我是你哥，有什么事情你要和我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