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先是疑惑,这人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又有什么其他动作?一时不知那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只道自己考虑一下。也不是没曾认真考虑,但每当想到假如就这样按照他的要求,离开那个在黑暗里给予自己一丝温暖的那个人,甘心吗?答案亦是否定的,沈祈墨已经夺走自己的一切,凭什么,凭什么连他最后一点的光明都要夺去。
他不想就这么离开这个地方,不想那个女孩还未实在自己的愿望,就又多一个人离她而去。于是在短暂的纠结之后便决定留下,所以他在校园的操场上,紧紧的拥抱住她。他那时一心认为沈祈墨这人虽是心狠手辣,但也知道他一时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所以开始的时候便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沈祈墨电话里威胁他说,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然下次许诺家里面就不是简单的打破个玻璃。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让自己走,已经着手调查过这期间自己的一切,调查过许诺的一切。
而后恍然大悟,便马不停蹄赶去找那人讨价还价,以为自己做了最大的退让,那人就会放过他两,却没料到那天晚上,许诺差点被人羞辱,而他也不出意外地接到沈祈墨的电话,笑着提醒他去找许诺。
他虽说的轻描淡写,但沈傅白心知一定出了什么事,便提前报了警,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一步,容不得他不去重视了,于是送完许诺去上课,他便立马前去找沈祈墨。
是的,就是在许诺被欺负之后的第二天一早,沈傅白哪里是去什么公安局,而是去找事件的始作俑者沈祈墨,也许许诺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半路拦着她,但是他却清楚的很,那黄毛不就是沈祈墨经常招过来殴打自己的那人吗。
于是便气冲冲的来到沈祈墨的办公室,那人正双腿翘在办公桌上,闭幕养神,见沈傅白推开办公室门,只是略微睁开眼,而后又继续合上眸子,淡淡道:“来了啊。”似乎专门就是在等他。
沈傅白一把冲向他,抓住他的衣领,凶狠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祈墨也不着急,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派克笔,斜视着他,“这还不清楚吗,我说了选择权在你。”
既然我对你无可奈何,但不代表我对她也无可奈何。
你不听从我的安排,她就得承受我的安排。
沈祈墨邪魅勾起嘴角,挑衅的说:“你要是不走,下次我要的说不定是她的命。”
沈傅白听到要她的命几字,便觉一股气冲上心头快步向前,一拳锤上去,“你他么混蛋。”
这一拳头沈傅白用了八成力气,沈祈墨坐的老板椅被惯性带着往后退了几十厘米,脸也瞬间充血涨红,他伸手捏了捏下巴,似要确定是否被打脱臼,再确认无事之后,便立马起身,凶狠的瞪向沈傅白,随即按了一下桌子上的警报铃,然后办公室里就冲进来几个保安似的工作人员。
沈祈墨扯了扯发疼的嘴角,厉色道:“沈傅白,你凭什么觉得你有力量可以跟我抗衡。”真是没想到,昔日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孩,这会学会发泄自己的怒气,有意思。
“你到底想怎样?”沈傅白带着七分怒气三分怯懦的问。
沈祈墨往他身边跨了一步,“我想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拿着你的东西,滚回德国,永远不要在回来,永远不要在出现在我的视线。”他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十分少年,仿佛说的是在平常不过的言语,但沈傅白从心里意识到,他没有一丝玩笑。十八岁的年纪,失去母亲,又无父亲关怀,手无一丝权利,只能任人宰割,他终是屈服于他的威严下,隐忍道:“我什么都不要,就留在s市,可不可以?”
沈祈墨愣了一秒钟,随即拍手,笑着说:“好啊。”
沈傅白还没来得及沉浸在他应允的喜悦上,就见那人邪魅勾起唇角,眼里透着光,直勾勾看向他,“可是沈傅白,你不要忘了你曾经到底做了什么,才有了现在这些岁月静好的日子。”声音里竟是讥讽和不屑。
沈傅白一听,刚才的隐忍敛起一分,他在威胁自己,他凭什么威胁自己,明明事情始作俑者是他,他凭什么威胁自己,欲冲上去,继续打,却被人从后抓住了胳膊。随后,沈祈墨敛起嘴角,眼一沉,昂起头,那些人便一窝蜂的冲上去,纵使他武术在高超,可奈何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上。
这样的殴打和屈辱让沈傅白一下子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沈祈墨作为新来的一份子,就是这样欺负自己的。也让他回到爷爷去世后的那段被关在小黑屋里的那段日子,自己如同被丢弃的垃圾一样,任人践踏。
到觉得差不多了,那人一步一步缓慢走向躺倒在地如同死狗一样的沈傅白,蹲下身,抬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沈傅白,一件事你做了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在我还能跟你好好商量的情况下,你最好学会珍惜。”
他的手如同硫酸一样,侵蚀自己的皮肤的同时也在腐蚀他的心,屈辱、愤怒以及不甘心,全部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个外来人在自己的家里耀武扬威,而自己则要在外面过着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的生活。
那一刻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天,倾其所有,他都要夺回自己的一切,把沈祈墨狠狠的踩在自己脚下。
从沈祈墨那里回去之后,他虽下定决心要和许诺分手,但是高考再即,他很害怕现在说分手,会对那人的高考造成影响,所以便一直隐忍着没有提出来,他以为他能这样拖到高考结束,直到在和许诺一起逛完蓝湾湖回来的那个马路上,许诺差点被车撞。
那车开的又快又狠,要不是他反应迅速,许诺就真的被那车撞住,而在与那车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沈傅白看清楚了,是沈祈墨。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他愤怒的冲向沈祈墨办公室时,那人对他说:“下次我要的说不定是她的命。”脸色立马如同白纸,而他也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能在拖下去。
佯装镇定的把许诺送回家,便马不停蹄的赶到沈祈墨的住所,可那人却像诚心消磨他的焦虑似的,一晚不出现。
沈傅白就在他家门口等了一整个夜晚,那个闷热潮湿的晚上他抽了一盒又一盒的烟。
第二天微亮,沈祈墨这才姗姗从外面回来。
熙熙攘攘的热风,在经过一夜晚的酝酿,终于变成丝丝细雨,飘落下来,那人撑着红伞,迈开长腿,款款向他走来,却在快要到他身前时,戛然而止,往家里的方向转去。
沈傅白知道他就是在等自己主动示弱,等自己主动屈服,他这人贼喜欢看自己在他面前软弱无能的样子。狠狠的揉捏了一番手里的烟蒂,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在他的淫威下,说出那句话:“我同意去德国,你放过许诺吧。”
沈祈墨停足,转身从上到下的详细的打量了他一番,那人眉头紧蹙,小脸惨白,浑身湿透,打着寒颤,不知是因为淋雨的缘故,还是张口说出那句话的缘故,总之狼狈至极,是他想要的模样。他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信封里装的是一张机票,明日的。
沈傅白看后,有些迟疑,可他却眯起眼睛低沉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错过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你知道的。”言语里已经不能单纯用警告来形容。
他不知道沈祈墨究竟是何想法,但他知道那人见自己越痛苦,内心就越雀跃。
沈傅白狠狠的捏住了手里的信封,终是不在讨价还价,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住的地方发生洪涝,停水停电,不知天亮如何,如果情况不乐观,可能这两天会停更,没事的话就正常更。
第59章 3
这些事情真是越想越头疼, 现如今发展成这一步,他和沈祈墨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沈傅白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深深叹口气。他早该知道只要许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就有这么一天。
他想, 这便是沈祈墨敢把那些照片给许诺的原因,他在警告自己的同时也在向自己宣告主权,以他现在这样的情况拿什么去跟他斗,捏死他不过像捏死蝼蚁一样简单。
他心生燥意, 从沙发上撑直身体, 掏出一根烟,缓缓抽了一口,眉头才得以舒缓。也就是这个时候家里传来一阵叮咚叮咚的敲门声, 他懒得理会,能找到他家的除了那人,不会再有其他。
果然不一会就听到电子锁滴滴的声响, 门被从外被打开。
屋内一片黑暗,要不是看到沙发上那零星红点, 池兆骁还以为家里没人呢,毕竟刚才敲了门, 半天没回响, 他这才熟练按下密码。
实在受不了这黑暗, 池兆骁便伸手打开客厅水晶灯。
强烈的灯光刺的沈傅白本能眯起双眼, “你怎么过来了。”他嘶哑、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在这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更加疲惫,
池兆骁站在门廊甩甩手里的购物袋, 贱兮兮向他走过去,“怕你死了啊, 来给你送吃的啊!”
沈傅白瞥了他一眼,见那人走到茶几旁边,放下手里的购物袋,随后还真的从里面拿出几盒饭菜和一大堆水果,一窝蜂的全堆在茶几上。
“...”
要是换做以往他见沈傅白无语的模样,可能会说几句打诨的话,嘲笑一番。可现在却没有,而是有些心疼的多看他几眼。是真的心疼,两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沈傅白历经的种种他都知道。
他记得最清楚,夫人走的那一天,沈傅白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娃娃,任沈家人随意摆弄。
那一年他才十三岁,一个这么大的娃娃,没了妈妈,怎么可能不伤心,但他却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在听到沈祈墨跟律师坐在客厅讨论许皓事件的真相时,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那是自记事以来第一次见他哭,他捂着胸口问他:“怎么办?老池,我好像做错事了。”
他说:“我的一个谎言,没准让一个无辜的人进了监狱。”
他说:“我好后悔。”好后悔为了一时利益,让别人陷入无限的痛苦中。
于是那人不管不顾的去找了许诺,试图用这种方式,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但谁也没想到,这两人在那样的环境中,相生相惜,成为彼此重要的另一半。
他犹记得,两人刚分手那一天,沈傅白一身雨水的出现在他家门口,满腔愤怒的同时是无限的绝望,他紧紧的抱住他,呢喃的说:“老池,我这辈子完了。”
就像现在这样,他毫无生机的躺坐在沙发上,只需一眼,他就知道这人的心情不好。便从袋子里拿出两打啤酒,抠出一瓶,也没问沈傅白,就直接高空抛给他,“来一瓶。”
铝罐装的啤酒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完美的落到沈傅白手里,那人毫不迟疑的就叩开瓶盖,咕噜咕噜的灌下去,口腔中充满啤酒的苦涩,这才觉得心中的燥意冲淡不少。
池兆骁也拿出一瓶啤酒,坐向旁边的沙发。见那人一瓶下肚之后,才缓缓开口问:“你没事吧?”
向来不喜表达情感的沈傅白,再次叹口气,无奈道:“老池,你说我一开始是不是就做错了?”
池兆骁听完身子一怔,手握酒瓶的力道不觉加重,心中斟酌好久,才问:“她是知道真相了吗?”
沈傅白摇摇头,“知道也不全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呢?”池兆骁打开啤酒,也灌了一口,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原以为这人只是失去王舒仁的合同,他还可以有穆氏撑腰,结果前段时间又和穆诗言悔婚,人家连夜撤回沈氏投资,他在沈氏地位大不如前,现如今还增加一个许诺,他是真的腹背受敌啊!
沈傅白从茶几上又拿出一瓶啤酒,“事情到了这一步,在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就没意思了。”他抿了一口,又继续说:“得加快进程收网。”
池兆骁眉头一挑,眼神炯亮,“你是要...?”
那人又喝一口,“上次做假账那事他最后怎么处理的?”
“不出你的意料,那人果然是找许开彦借的钱,补上了账务上的那部分缺失。”
沈傅白点点头,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流动资金,空有濠头,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要把他从沈氏里赶出去,想要独掌沈氏大权,暗中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