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的流年——春花秋予
时间:2022-01-24 15:26:39

  列车在中午到达安然的家乡。安然下车后便匆忙打的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院。拖着行李箱走进医院的大厅,大片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射进来,或许是因为冬天的缘故,光晕有些微弱。来来往往的人们,或是排队买药,或是交费,或是为看病的家人奔波,或是在医院工作的白衣天使。
  拖着行李箱来医院也是让人费解的行为,安然无暇顾及路人的眼光,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住院部赶。
  很快,经过一番询问打听,安然来到母亲的病房。病床上躺着昏睡的母亲,旁边坐着木讷的父亲。另一张病床上半躺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她的儿子正在喂她吃清淡的流食。
  “爸,你吃饭没?”安然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又近乎客套地问安国生。
  “没。我不饿。”安国生摇摇头,面无生气。
  “我妈她,还没醒吗?”安然眼里泛着摇晃的泪光。
  “没有,再等等吧。”
  “那我去买饭,你想吃什么?”
  “都行。”
  “那我去了。”
  安然没有第一时间去买午餐,而是去导诊台问护士母亲的主治医生是哪位。护士告诉安然医生已经下班,让她下午再来。安然只好去餐厅打包饭菜。
  片刻之后,安然买回来两份大米盖饭,草草地和父亲吃完以后,便坐在病床边等待昏迷的母亲。她是一位漂亮的母亲,但是安然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总是想不开,总是自己画地为牢。
  安然怔怔地看着刘彩兰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纱布,不由想起五年前跳楼自杀的白露,心里暗暗地沉重感压的她恍惚错乱。眼泪不自觉地哗哗落下,是悲伤也是无奈。
  “然然,你要不回家送了行礼先?我一个人在这儿看着就行。”安国生见势,想缓解安然的失落情绪。
  安然这才晃过神来,连忙把眼泪擦净,故作镇定地说道:“不着急,爸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午,这儿有我呢。”
  “那好吧,我给你把行礼捎回去,顺便拿一些要用的东西过来。”说罢,安国生拖着安然的行李箱离开了。
  安然打开手机,看到明辰发过来信息:等待你的消息。爱你!
  安然垂下头,用手拖着脑袋,觉得一切又像回到五年前。爱情,人生,希望,依然像暮色里的寒风,肆无忌惮地飘摇,无归期。
  医生在两点多上班,穿好工作服之后便来询问病人的情况。安然向医生介绍自己后,便被医生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聊天。
  “你妈妈平时脾气是不是很大?”医生试探性的问安然。
  “嗯,她有时候会因为一件小事发火。”安然沉思片刻,淡淡说道。
  “她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从我上初中开始,就特别明显。”
  “你爸妈关系好吗?”
  “关系很糟糕。”
  “叫安然是吧?经过我对你母亲的诊断,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安然点头回应,面色悲伤而难堪。
  “你妈妈自杀之前,家里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安然抽了一下鼻子,用右手轻轻拂去崩塌的泪水。
  “现在病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我希望你们都调节好心态,等她醒来之后,不要指责和冷淡。”
  “医生,那我妈的病,能治愈吗?”
  “这要看她的意志,还有家里人的配合。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但目前来看,你母亲苏醒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需要依靠药物治疗。”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目前来看,她没有生命危险,只能再等等。”
  “谢谢医生。”
  “不客气。”
  安然走在空荡的楼道里,两面的病房有的敞开着门,有的掩着门。大家都是因为各种的人间疾苦,住进医院。所有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在这里都变得微不足道,健康平安才是唯一的夙愿。
  这时明辰打来电话,问安然在哪里?
  安然迟疑片刻,没有说一句话,随即走到楼道尽头没有杂人的角落。
  明辰继续追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有。”安然强忍着泪水说道。
  “那怎么不说话?”
  “刚刚手机没拿好。”
  “在忙什么?”
  “在,在收拾行李。”
  “那收拾完没啊?”
  “完了。”
  “累不累?”
  “不累。”
  “我爱你。”手机这边的明辰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安然被这句深情又绵软的话语击中,眼泪开始决堤。她紧紧地握着手机,把它抽离自己的耳边放到自己的胸口,悄无声息的让悲伤释怀。
  “你在听吗?”这边的明辰转了一个身,一脸调皮。
  安然把手机缓缓放回自己的耳边,说了一声“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爱你。”安然轻声说道。
  “收到。好幸福。想立刻见到你!”
  “不用,我今天工作还没结束。”安然欲言又止。
  “那,明天见。”
  “不,我想了想,还是先不要见父母。”
  “为什么?”
  “我想,先和他们打一声招呼,这样见面的话会比较自然。不然,会觉得尴尬。”
  “那约到过年可行?”
  “我和他们商量好,再通知你。”
  “哦。”明辰脸上泛着失落。
  “还有,我计划今晚就回去了,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见面。”
  “怎么这么着急?”
  安然没有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这边的明辰仰卧着,对着屋顶发起了呆。
  安然回到病房,看着自己的母亲安静地躺在那里,只能等待。失去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一个人毫无征兆的消失,沉默,会让人无法适从。
  时间悄然流走,医生陆续下了班,太阳落下山,病人开始吃晚饭。
  安国生带着晚饭来到病房,让安然吃饭。安然吃完饭去把餐盒洗干净,便和安国生一起等候刘彩兰的苏醒。晚上9点的时候,安国生让安然回家休息,自己一个人看着就行。
  安然走出医院,在车流如炬的街头,等公交的人们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一阵寒风吹过,人们耸着肩,站立不安地朝公交进站的方向眺望。安然忽然很享受这样的寒凉刺骨,因为再寒冷的天气都抵不过凄凉卑微的人生。
  就这样,让心冻结在这个飘摇的季节。
  公交进站,安然坐公交回到家,家里井然有序,只是让人觉得冷清。她想象着母亲寻短见的情景,然后想到父亲收拾干净家的样子,一个人进去卧室躺在床上失声痛哭。绝望,无助,无奈,像鬼魅般阴魂不散。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9点,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是明辰的。安然像没看见一样,把手机搁置一旁,起床,洗漱。把自己收拾地还算妥帖,便关好门向楼下走去。走到小区门口不远处的花池旁边,安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带着口罩,穿着简约的黑色羽绒,休闲裤,马丁靴。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人完全不会觉得是一个明星。
  安然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明辰。明辰缓缓向她靠近,牵起她的手向不远处停放的车子走去。她被明辰塞进副驾驶,明辰坐在驾驶座上。明辰打开车内的音乐,是那首孙燕姿的《遇见》。四周很安静,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你怎么来了?”安然不敢看明辰,轻声问道。
  “这几天没有工作,想着你可能已经回到家,顺便过来看看。”
  “万一我不在家,你不是会跑空?”
  “碰碰运气,如果在,那就是老天的安排,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我们真的有缘分吗?”安然看向明辰,明辰也侧头看着她。
  没有等到明辰的回复,却等到他猝不及防的吻。他清浅的吻令她陷入初恋般的美好,她睁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原来,他已变成自己此生最亲近的人。
  “如果没有缘分,为什么会遇见?”明辰看着安然的眼睛说道。
  安然噙着泪光扭过脸去看向前方,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又夹着不安。然后喃喃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不相信爱情的人,因为在我的生活里从未见过爱情的样子。”
  “不管你经历着怎样的生活,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面对。”明辰让安然的眼睛看向自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安然微笑注视着明辰,眼眶依然有泪花。
  “因为我爱你,我懂你的好。”明辰把安然拥入自己的怀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给予彼此温暖和力量。
  片刻之后,明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妈妈,得了抑郁症,现在在医院。”安然答道。
  “不严重吧应该?”
  “她寻短见,还在昏迷状态。”安然十指交叉,握成空拳。
  “有我在,不用害怕。”明辰用右手盖住安然的双手,试图缓解她的不安。
  “明,给我时间,等我妈醒来以后我想多陪陪她。所以,我们的事情,只能暂时搁浅。”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所以,你要为了我们,照顾好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安然看着明辰道。
  彼此的眼眶都湿润了,也许是爱的感动。
  这时安国生打来电话,问安然醒来没。安然恢复悲伤的情绪,淡淡说道,自己刚出门,准备去医院。
  随后,明辰把安然送到医院门口,只能先行离开。安然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黑色轿车渐行渐远,不由抬头看向天空,露出一个微笑。
  或许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或许是觉得遥远的天空,能让自己觉得安心。
  明辰在轿车里听着伤感情歌,眼泪不自觉地掉落。窗外的街景加速后退,像时光胶片灰暗冗长。
 
  第四十六章
 
  
  中午12点半,刘彩兰苏醒,她下意识地看了病房一圈,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纱布和针头。
  安然见母亲睁开眼睛,脸上不觉露出欢喜的神情,说道:“妈,你终于醒了。”
  刘彩兰看看安然点了一下头,又侧过脸去没有说一句话。
  “妈你饿不?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安然看着刘彩兰说道。
  “我去买吧。”一旁的安国生连忙说。
  “那好,我和妈说会儿话。”安然道。
  安国生走后,安然坐在刘彩兰的旁边,用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妈,以后不要这样好吗?不要做傻事,不要折磨自己。”说着,安然的声音已经哽咽。
  侧着脸的刘彩兰没有回应,只是眼泪无声地漫过脸颊和耳朵,打在白色床单上。
  “你哪里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安然继续说。
  刘彩兰这才缓缓地扭过脸来,轻声说道:“没有,没有不舒服。”
  “那我去叫医生,帮你检查一下。”安然把眼泪擦干,微笑说道。
  刘彩兰轻点了头默许。
  不一会儿,医生和安然一起进来,帮刘彩兰做基本的检查后,说道:“一切正常,再住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安然说一声谢谢。
  安国生买回饭来,把病床一侧摇高,让刘彩兰坐起来吃饭。刘彩兰没有看他一眼,如同她的世界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安然端起饭菜去喂自己的母亲,安国生无事便一个人走出病房坐在楼道的客椅上。他一个人静静地抹了眼角的泪滴。那个黑暗的日子在脑海中开始翻涌。他们夫妻分居已经长达十年之久,这样破裂的婚姻只是徒有虚名。那天,刘彩兰喝了一点酒,送她回来的是一个热情的男同事。那人走后,两人开始争吵。直到凌晨,两人才停息矛盾的发泄。第二天醒来后,安国生打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刘彩兰躺在地上,她从里到外换了干净的衣服,脸部的妆容也很服帖。
  那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两天后,刘彩兰出院。从医院到家,她始终没有看安国生一眼,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回到家的一周内,一切还算平静。安然和E市的电视台请了假,安心照顾自己的母亲。安国生正常上班,朝九晚五。安然主动把家务活做好,力求缓解父母之间的矛盾。偶尔和明辰在微信上联系,聊一些有趣的话题。只是好景不长,刘彩兰一分一刻都不愿和安国生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告诉安然,自己一定要和他离婚。
  安然自是觉得两人在一起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之间的温暖和体恤,不如分开,对彼此都是解脱。于是问刘彩兰:“那你计划离婚以后,怎样生活?”
  刘彩兰说道:“我有手有脚可以挣钱养活自己,再也不想和你爸有任何纠缠。”
  “那我呢?你想过我没有?妈,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为什么不能宽恕自己的亲人?为什么非要这样痛苦的活着?!”安然说着,情绪开始失控。
  “你妈就是心眼小,宽恕不了他,所以才想办法解脱。”刘彩兰冷冷说道,继续收拾自己的衣物。
  “妈妈,你是爱过爸爸的。不然你们也不会要我,我长这么大,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一家人能够快乐的在一起生活!为了我,你们可以和好吗?”安然温柔地说道,泪眼朦胧中透着一丝倔强的期待。
  “然然,有些东西是不能将就的,我和你爸,我们不可能像你以为的那样,好好相处的。”刘彩兰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安然说道。
  “那好,你们可以离婚,但我希望你们分开以后都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安然愣了一下,随后擦去眼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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