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黄妞儿满意地笑了。
做了个美梦，醒来时发现自个儿正躺在一片雪白的地方，身下软绵绵的，好似云朵似的。
黄妞儿一时有些愣怔，转了转头，一张好看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是……”黄妞儿愣了愣。
六子点点头，端过一边的汤水，准备喂她。
“天神？”黄妞儿一把抓住六子手，“你是天神吗？”
六子赶紧稳住手，才防止碗里的汤水溅出来。下一刻，愣了愣，她刚刚说什么？
黄妞儿好在是也总算魂魄归了位，瞧清楚是六子后呆了呆，脸颊「唰」地一下子红了，触电般松开手：“啊，朱总，是您啊？抱歉抱歉，我刚……睡糊涂了。”
见着六子手上那汤水，赶紧自己接过：“怎么能劳您大驾，我自己来。”
赶紧低头埋在碗中喝汤水，心中却直犯嘀咕，刚不是在拍摄现场吗？怎么就到医院了？
六子愣愣瞧了眼手腕处被她抓过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淡淡道：“我找了人来照顾你，你安心歇着吧。”
黄妞儿忽然想起来了，她不是在拍摄的吗？
赶紧放下碗：“朱总，拍摄进度不能因为我耽误，我不能歇着，得回去。”
“不必。”六子回头道，“我说的。”
说罢转身离去了。
黄妞儿瞧着他的背影看呆了：这气势这范儿，好帅哦……
门口，定子正蹲在花坛边扔石子呢，见六子出来赶紧起身：“朱总。”
六子点点头，等定子跨上自行车后也跨了上去：“回吧。”
“那黄妞儿呢？”定子闲话道，六子没回，他也不管，自顾自继续唠叨，“话说，你跟牛槽厂长都没个车的，我见那牛五开的桑塔纳，可威风！”
定子羡慕地口沫横飞，又不十分服气：“可那牛五就是个败家子儿，哪里能同您跟牛厂长比啊，出去比您气派又有啥用……”
六子只静静听着，却实实在在考虑起了买辆车的事宜。
确实得有一辆车了，出去谈事都方便。
回去后，六子便同牛槽说了这事儿，牛槽是个节俭的，不太喜好这些个奢华的东西，闷了半晌：“六子，你注意些风评。”
六子愣了愣，他晓得他舅不会轻易同意买车的事情，可他没想到竟是为着这个理由，哑然失笑：“舅，你说什么啊？”
牛槽木讷惯了，自然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问道：“那模特儿，选的怎么样了？”
六子当然明白他舅的意思，回来后他抱着黄妞儿跑了一路的事情便传开了，但他不欲辩解什么，这事越说越没用，不若不睬。
倒是有些好笑，定子天天带着女孩子村头晃悠都没个啥，他这般正大光明的一抱，便是出了问题。
六子摇摇头：“选的顾吉吉。”
牛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
六子跟看不明白牛槽表情似的，将手上一沓照片给牛槽：“这个顾吉吉表现力最好。”
照片一张张摊开，姑娘们鲜活的脸在桌木上呈现，好看地紧，且五个人各有各的特色，一时眼花缭乱，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这个顾吉吉却是最符合我们这次这批衣裳的特色的。”六子将顾吉吉的照片单独挑出来，递了一张给牛槽。
顾吉吉冷若冰霜的脸上似凝结着漫天寒霜，一点红唇犹如冬雪中的红梅，配上身上雪白的羽绒服，十分契合。
牛槽盯着瞧了半天，忽而赞许地一巴掌拍到桌面，六子果是没让他失望。
为着员工安全不怕沾惹一身麻烦，又不会因怕落人口舌而妄自刷去适合的人选。至此，牛槽晓得自己白担心了。
可是，牛槽是信任侄子的，灵子却是不信任丈夫的。
第151章 女人的战争
六子已经三天没回去了，灵子这心里直打颤。
虽说这三天接触也挺多的，灵子一直在厂里负责模特事物的推进，有事没事也会去同六子汇报，六子反应一切正常，点头应允，有问题提出来及时交流，只是晚上在厂里休息而已，但灵子就是知道，六子待她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第四天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灵子敲响了六子的门。六子正在处理业务，闻声头都没抬。
灵子就这般瞧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眼中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扪心自问，她最初是不如这般喜爱她的，她自小好看，遇到的别有用心的多了去了，真情于她看来实是好笑。
她也并不稀罕那一副好皮囊，人家眼中视若神明的六子的帅气，在她眼中不过是镜子里自小瞧到大的镜花水月罢了。红颜枯骨，百年后还不是白骨一架。
她当初真正找他的理由，是时势所逼。
与其被哥嫂打包嫁给那个「大蛤蟆」，不若自己选择一个，再差也不会差过那个流氓。
当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将就，当然是要找个身边最好的，这便将眼光放在了六子身上。
只是，最初一个审时度势的选择，现在却有了感恩天赐的庆幸。
一想到他就窝心，为他自豪，为他得意，也因着他失了方向和理智。
她只怪自己怎么没早些发现他的好，待他好些再好些。
灵子却是不晓得，她这种女人家的小窃喜正是她丢失他关注的缘由，而先前的冷血精明市侩计较，才是收获他视线的钥匙。
爱情啊，一个你追我赶的小游戏，调皮地紧，跟跷跷板两端似的，偏生不让两人同时得个圆满。
感情跟理智从来都是相互冲突的，而维系感情又得靠着智慧，这大约便是爱情难的缘故。
“六子哥，你今晚……回去吗？”灵子露了些怯意。
六子不悦地皱了皱眉，翻过一页文件，良久才摇头：“不回了，有些忙。”
灵子当然晓得忙，这批羽绒服兵分两路，一批要交货，一批要自己宣传上市，前者理货等待检查，后者布货、渠道、宣传、发售……都是事儿。
只是，厂里哪个人不忙？可没有一个人因为忙而不回去的。
灵子一时有些委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等着六子开口。六子却跟没见她这个人似的，继续看文件。
阿斌推门进来察觉室内气氛有些尴尬，只能当做没瞧见似的，绕过灵子将签订的合同给六子：“朱总，您让订购的桑塔纳，这几天可以去取车了。”
六子抬起头，看了眼，「刷刷」签了名字。
阿斌又拿着文件出去，还没到门口，听灵子尖锐的声音响起：“你买车？”
六子没吱声。
凭借多年的经验，这是要吵架的意思，他赶紧蹑手蹑脚地出去，并轻轻带上门。
“你为着那个女的买车？”灵子指着六子，骂道，“朱建六，你真的不要脸了吗？”
灵子不知道六子纯粹是对这段关系生了倦怠，同黄妞儿其实没多大关系，此时她需要做的大约就是给足六子空间，自己安生待着，认真工作，让六子再一次距离产生美，发现她作为独立个体的闪光面，可现在的灵子看不透了。
一瞬间失去了理智，刚才的怯生生成了泼妇骂街，恰好都是六子最为讨厌的。
“不是，厂里谈生意方便。”六子解释。
这里是厂里，他不希望旁人听到他们吵架。
灵子却不管，声音都变形了：“你不是为着那女人给冻到了才买的？怎样，买了后还要带着那女人吗？你丝毫不顾及名声，也不在意在宝宝心中的形象，就那么抱着那个女人，你考虑过我吗？我为你生着孩子前也好看，生了孩子后不好看了，你便，便嫌弃我了……”
那声音拔出高亢的一个音节，跟丝弦承受不住曲调，戛然抽丝，颤悠悠落在琴面上。
六子心中觉得烦闷，又有些无奈，他跟她说不通，完全不知如何解释，却又无法任她在这里撒泼，只得放下手中的文件，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灵子，轻轻道：“你想多了……那毕竟是你安排的，出了事不好。”
灵子刚才的癫狂忽而泄了洪，委屈地扁嘴，落下一汪泪。
当晚，灵子如愿将六子叫回了家，心中却是至此对黄妞儿种下了怨恨。
这事儿吃了教训后，灵子便高明多了，再也不自己出面，反而对黄妞儿还挺关心的。
总归她模特儿也没选上，灵子便给给了她一个厂里选美冠军的称号，还象征性地发了几千块钱。
黄妞儿尾巴翘到天上，觉得必然是六子逼着灵子做的，不然以灵子的性格如何会待她这般好，至此为人做事更是恃宠而骄了。
黄妞儿此人虚荣且有些小聪明，但过于自视甚高，灵子便乐的捧杀。
她跟周围女人聊天时总时不时砸咕，有意夸奖灵子好看，甚至她们都是不及的，日后必然能飞黄腾达，让大家好生让着些。
这话说的众位姑娘心中十分不舒服，年轻气盛，年龄就是美，谁愿意被旁人说不如人的？因而，个个都对黄妞儿种下了不满。
外加黄妞儿本身便是个骄纵的，总觉得六子向着她，走路都是横着的，也不遮掩了，嚣张至极。
天色一日日地凉下来，曼尼那批货物终于做好了，利斯曼亲自过来查货。
这个半洋不洋的高挑女人过来时可拉风，穿了件黑色羊毛大衣，盘着头发，洋气至极，瞧着便能让人生出一股子自卑，云泥之别似的。
六子跟牛槽都来迎接了。
利斯曼看到六子，一改先前天神下凡的端庄模样，兴奋地迎上来，伸手就想拉着六子来个「礼节」，六子不着痕迹地挪步到牛槽身后，利斯曼恰好一把拉起牛槽那短粗的手，稳稳落了个吻。
牛家村头，一群人纷纷愣了。
周遭安静下来，只剩叶子刮过地面的「沙沙」声无限放大。
第152章 拍摄宣传片
关于牛槽被利斯曼「轻薄」一事，很快登上了牛家村首屈一指的八卦大事，众人砸咕品味，个个儿都笑话牛槽那猪肝脸。
这事儿传到小琴耳里，牛槽他娘嗑着瓜子儿看小琴笑话，小琴板着个脸将搓衣板摔得「砰砰」响，就是不发一言。
老太婆说风凉话：“唉吆，这外国人听说好看的吆。”
“啥子外国人啊，奶？”小三子奶声奶气道。
“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老太婆瞟了小琴一眼。
小琴干脆抱着木桶去了堂屋洗，眼不见为净。
老太婆「呸」出一口瓜子壳儿，抱着小三子也进了自己家的堂屋。
这对婆媳关系近来愈发糟糕，小琴想盖个好房子，老太婆就怪他们没先想着她，觉得都是这个儿媳妇的关系，看她百般不顺眼。
却是忘了，当初求着人家姑娘嫁给自家儿子却是怎么个面孔。
小琴也是被生活打磨的没什么脾气，听到这桩子「绯闻」倒是没什么波澜，同灵子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大约，到底还是老夫老妻了，已经躺平了。
利斯曼除了「亲吻」牛槽手那一桩事有些出格外，来了后十分的专业，给牛槽自诩没有任何问题的衣裳提出不少意见。
牛槽一开始还有点怕她，有意无意避着，或者见面必然找个人跟着。
后来发现压根没这必要，压根没什么桃色绯闻，大家都当笑话看哩，也就不再在意了，同利斯曼交涉甚多，但总归男女大防还是注意着的，一般都带着凤儿。
可怜凤儿挺着个肚子，将将已经快生了，看的利斯曼毫不惊奇。
“凤儿，你这样不累吗？”利斯曼抚摸着凤儿那滚圆的肚子。
凤儿摇摇头，心中却是如实道了声「累」。
利斯曼好奇道：“你家丈夫同意吗？你都快生了还来工作。”
虽然利斯曼风吹日晒的并不娇气，可再怎么不娇气，也晓得怀孕生孩子得好生将养着的道理，这是最基本的人权，如何能挂着肚子到处走。
她倒没谴责牛槽的意思，毕竟万恶的资本家管什么，当然是压榨越多人越好。
如果牛槽听到利斯曼的心声必然哑然失笑，他惯来自诩老农民，此番居然成了利斯曼眼中的资本家，但凤儿听到利斯曼的话却是落了脸色，有些不欲说地摇摇头。
利斯曼看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大约是凤儿她夫家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管凤儿吧。
“哇，你丈夫怎么这样啊？”利斯曼惊叹，“这样你还不离婚啊。”
离婚？凤儿眯眼，有些诧异，她还从来没想过离婚呢。
事实上，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离过婚，大家都这么凑合着过呗，不也熬下来了。
利斯曼想到国内的一些行情，才忽而意识到可能是说错话了，赶紧将话题转到工作上：“对了，你们现在这批货物我查过了，除了一些细节上的，没什么太大问题，甚至可以说做工十分踏实。
但是，我还是想瞅瞅你们自己想销售的那一批，好好对比对比，你们有没有藏私，留了更好的货给自己，这样我们可要不客气的哦。”
利斯曼调皮地朝凤儿眨眨眼。
凤儿求助地看向牛槽。
一边听着敏感话题一直稳如泰山的牛槽关键时刻开了口：“可以。”
利斯曼开心地拍手，牛槽也是个实诚的，当即领了利斯曼去仓库看。
傲牛虽然得了利斯曼首肯可以用着他们的设计做同款，但因为当年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晓得做人退一步，给人留个后路，因此并没有完全照抄，而且在给曼尼的基础上简化了不少，比如将收腰的设计给去了，衣裳长度短了不少，还将毛领的地方改成了普通领子。
这一设计除了怕撞型给利斯曼带来麻烦，还有从自己情况出发的意味在。
这一次傲牛是打算一举打开高山市的市场，高山市的消费水平不同于上海深圳之类的大城市，人们刚刚解决温饱问题，手上有点闲钱，要花的地方多着呢，不需过于华丽的衣裳。
稍微别致些，又耐穿，才是他们最需要的。同时，成本也不可能高，因为过高很有可能卖不出去几件。
利斯曼是没想到这么多的，一眼瞧见牛槽仓库里那些衣裳有些感动，这些稍微改了设计的款式土上许多，跟给她的那一批不可同等而语，作为一个走在时尚前沿的人，自然不可能不晓得牛槽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