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期疯,但是不傻,她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一个新人本就难以在新班级里站稳脚跟,要是再实行自己的武力政策,不出一个礼拜就会被班里的两个壮汉压成肉饼扔出去。
人一旦给自己下了定位,身上的标签就会一直粘着你,所以直到小学毕业余期都没能“翻身女子把男打”,倒是因为安分下来成绩稳定了很多,顺顺利利的进了徐中。
不过有些波折的小学经历被她一句话就概括了,同桌第一天,她告诉陈期:“我小时候,班里那些男生,我一拳打十个。”
她环视徐中的一个个瘦弱少年,不屑的直哼哼,“就咱们班这些男生,我一拳十五个,所以姐罩着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陈期无语,被豪气冲天的余期逼问:“你不信?”
信什么,信你罩着我还是我是你的人,这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信,你看起来就特别的……”陈期把涌到嘴边的暴力咽下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看起来就特别的纯天然。”
纯天然野蛮长大的女孩,全身都带着横冲直撞的野性。
余期显然不接受这个评价,她捏了捏陈期光滑的脸,仔细看了看,说:“你才纯天然吧,纯天然无公害,一张羊羔子的脸。”
原本徐中对余期来说,是解救她逃出牢笼的援手,她以为她到了新的环境可以继续当她的八小小霸王,所以在开学第一天就对陈期说要带着她成为徐中的“陈余双霸”。
你叫陈期我叫余期,你看着多大的缘分,咱俩不成为传奇,民政局都不同意。
尽管陈期在这个非常非主流的名字中嘴角抽搐,摆手求饶,也没有打消余期想要东山再起的念头。
然而雄图伟业的开始却被徐中的作业打败了
在八小时仗着在女生间的超高人气,余期几乎没碰过作业本,反正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都是她的人,她招呼一声就万事大吉了。
二中的作业也不算多,就算是几次懒得写也能在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大处理下信誓旦旦的说,老师我忘家了,是真的。
“老师我忘家了,是真的。”
“又给我来这套是吧,打电话给你妈,让她给你送过来。”
“老师我妈上班呢……”
“上班也得给你送,知道你妈上班为啥不上点心,打电话,赶紧打,跟你妈说在哪呢,啥时候送过来你啥时候回班上课,送不过来你就在楼道里站着,我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心眼子那么大。”
因为入学考试成绩还不错,陈期被老师指派成了临时的宣传委,新一期黑板报主题下发,余期陪着她去办公室找老师,见到了旁边被老师一顿臭骂的女孩。
女孩哭的梨花带雨,终于在几次狡辩之后说了实话,不是忘带了,而是没写。
陈期合上笔记本,拉着余期往外走时,余期正看好戏看的热闹。
“别盯着看,不礼貌。”
“啊,哦。”余期心有余悸的回过神,忧心忡忡的问,“陈期,不写作业,会有什么下场。”
“罚站、找家长、写检讨、通报批评、留校察看、休学、劝退……”
“得得得得得。”余期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哀嚎一声,“徐中这些不是人写的作业,怎么可能写得完,怎么可能,英语老师昨天发了三张卷子,三张!”
发觉陈期没了声音,余期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她正看着四班门前的一个男生,男生抱着一摞作业本摇摇晃晃的进班,没几秒就消失了。
“咋了,你认识?”
陈期转过头,好像对话从来没有被打断过一样,她歪头看着余期,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写的完的,你放学直接回家,不逛大街看热闹打篮球,回家半小时吃饭洗漱,我保证,十点前你绝对能写得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楼下朝鲜面两块钱一碗,一把面条一把辣椒面,我爱这个物价。
我也爱余期,爱拎着班主任教棍满教室追着男生打的小时候。
第44章 甜食
108.
余期家在北,陈期家在南,不顺路,刚教训完余期放学不要逛大街赶快回去写作业,陈期就溜进了附近的书店。
书店叫“起航”,正经教材卖的不多,只占一个边角,但是却进了不少小说漫画海报周边,是类似小学时“轩泽”一样的存在。
女生们大多聚集在周围的饰品店和粉丝公社,男生在小吃店吹牛聊天,这里安静人少,是陈期新发现的秘密基地。
陈期对言情小说没什么兴趣,那些你爱我我爱你的故事,她总觉得读起来牙疼,之前她见惟肖看过,惟肖甜蜜的满脸都是粉红色泡泡,她却觉得后背发凉。
可惜了,书店老板没眼光,放在底层的都是清一色“牙疼小说”。
陈期搬来旁边的一把高脚凳,爬上去拿高出的书,忽然听到身后陆虎的声音。
“安辰你干嘛呢!”
陈期吓得一机灵,下意识想回头看,脚一滑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还好,两个书架放的密集,她反手一推就撑住了。
身后传来朝向自己的脚步声,然后突然停住了。
陈期心虚的缩在书架后,大气都不敢出,听到陆虎再次不耐烦的问。
“走吧,那本这家店没有,咱俩中午不是来了嘛。”
又过了两分钟,暴躁陆虎在线抓狂。
“你走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辰说话格外用力的缘故,周围的环境很吵,陆虎说的话陈期费力才能听到,可是安辰说的话却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像是那人特意提高了嗓门,找准了方向。
“走,现在就走,走了走了。”
109.
回教室的路上,陆虎絮絮叨叨的和安辰说周六网球赛的事情,忽然发现没人搭理他,他回头,看到安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站在教学楼前往上看。
秋高气爽,每块窗户都反射着秋日耀眼的阳光,再怎样努力都看不清教室里的人。
“喂,我说你行不行啊。”陆虎揉了揉脸,无可奈何又有些愤怒的喊,“喂。”
安辰回过神,臭着一张脸,没等陆虎继续骂就提着球拍进了楼,陆虎气的一边追一边喊。
“你跟我抽什么疯啊,有本事你去和期期闹脾气,有本事你去和她闹。”
第二节课下课,班主任第三次提高嗓门后终于讲完了最后一道题,一直被压制的埋怨声瞬间在教室爆炸开,陈期缓缓躺倒在桌子上打算睡觉,忽然听到同班女生喊:“陈期,有人找。”
陈期抬起头,看见陆虎没好气的站在门前。
陈期和安辰从暑假开始就很不对劲,两个人碰面谁也不搭理谁,全然当对方是空气,陆虎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每天逼问安辰。
反正问陈期也没有,陈期最有耐心当闷葫芦。
结果问了半天安辰只是一脸迷茫的说:“我们可能在闹别扭吧。”
陆虎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你们俩闹别扭?你们俩还会闹别扭?”
陈期从来不生气啊,再说就算陈期要生气,还没等她生气你就给她哄好了,你们俩哪有机会闹别扭。
陆虎以为安辰在开玩笑,没想到新学期开学安辰和陈期真的形同陌路,在楼道里撞见招呼都不打,像是两个陌生人。
安辰表面不在乎,脸冷的和地板一个温度,两颗眼珠子一动不动,每次在楼道里撞见陈期都变身一口棺材,然后转身委屈的不行,成天看着五班门口和窗户前的人影出神。
陆虎忍了三天、一个星期、一个月,终于忍无可忍,他趁着安辰去打水,决定来找陈期问个清楚。
结果陈期刚起身,他就被安辰捂住嘴拖回了班,陈期走到门前只看到地上洒了一摊水,还有扭打着摔进四班的两团影子。
她叹了口气,低着头往回走,忽然又听到有人喊自己。
“期期!”
陈期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应付着回头,跑到满头大汗的许惟肖一把冲进了她的怀里。
小学的时候大伯母总是拿自己是女孩子说事,女孩子脑袋笨,小学成绩好也算不了什么,一旦到了初中高中就跟不上课了,肯定会被男孩子们比下去。
也许是听得多了,这个假设在陈期心里已经成了现实,陈期没什么攻击性,向来不打算和现实对抗,所以不怎么在意,不在意,也就不怕了,只是惟肖最近成绩有些下降,隔三差五就来找自己诉苦。
忘了什么时候陆虎说过她:“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当时倒是把她逗笑了。
想到陆虎,又想起拖着陆虎回班的背影,陈期咬了咬牙,脸有些僵。
“惟肖,什么事。”她拿出平常的温和语气轻声问惟肖,可是对方没看她,好像把要说的话抛到脑后了,正瞪大了眼睛看向四班的方向。
“刚刚那个是安辰吗?”
“他跑什么啊我又不是来找他的?”
“哎,期期,你俩和好没?”
陈期有些头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惟肖的问题都会扎在她的软肋上,百发百中。
“快上课了。”陈期小声提醒,惟肖回过神来不再纠结逃跑的安辰,开始扯着陈期的袖子撒娇。
“这周六文化剧院有芭蕾舞演出,经典芭蕾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你和我去看吧,我们老师上个星期去看的,据说特别好看。”
陈期有些抗拒的皱起眉头,委婉的问:“惟妙呢,你让她陪你去吧。”
“我姐去上辅导班,我妈说二中老师都是垃圾,根本不会教学生,我姐还没开学就去上辅导班了,这你不是知道嘛。哎呀期期,你就和我去吧,去吧去吧,我们老师说少年宫的学生都能打折,咱俩别告诉爸妈,省下来的钱还能去吃一顿肯德基呢。”
省下来的钱就能去吃肯德基……
陈期不动声色的反问:“我才不信,怎么可能能省下来那么多钱,你是不是算错了。”
惟肖果然上当了:“我才没,一张票二百二,咱们打八折,每个人能剩下四十四,两个人就是八十八,我来找你之前都算了好几遍了,不信你自己算。”
二百二……八折……四十四……
陈期要怎样和她的小姐妹开口,她妈妈不可能会给她这么多钱,二百二十元,对于她家,是笔巨款。
正说着,不知道谁路过吵醒了昏睡的余期,气的小霸王一下子炸了毛,余期蛮横的嗓门在陈期背后响起来:“谁啊!谁要是再把纸砸我脑袋上我就把他脑袋按进花盆里!”
陈期松了一口气,开始淡定的扯谎,她指了指余期,抱歉地说:“我就不去了,我刚想起来我和我同桌说好了,这周六我要给她补课,还有一个星期就期中考了,她要是考不好她爸会揍她。”
“你就不能不去嘛,你们班又不是只有你学习好。”
“不行。”陈期言之凿凿的说,“我要是不去,她把我脑袋卸下来,塞花盆里。”
110.
周六早上六点,宋惟妙揉了揉眼睛,按停了闹钟,她和许惟肖住在一个房间,她家还算富裕,爸爸又把她们两个当小公主宠着,所以小时候给她们安了很拉风的上下床。
许惟肖还在睡着,宋惟妙轻手轻脚的抱着衣服爬下楼梯,在卧室门口换好了衣服。
为了不影响许惟肖睡觉,宋惟妙昨晚就把书包整理好放在了客厅,她从小就喜欢在早餐时吃面包牛奶,所以也不需要妈妈起床帮忙准备早餐。
她把面包放进微波炉,倒了一碗热水泡牛奶,切好火腿肠后开始制作荷包蛋。
许惟肖从小最讨厌进厨房,她总觉得厨房不干净,无论怎样打扫都有一股怪味,然而宋惟妙从有记忆起就跟在妈妈身边帮忙打下手,其实她家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她家做饭最好吃的,不是许妈妈,而是宋惟妙。
也许因为是姐姐的缘故,宋惟妙身上总有着超越同龄孩子的稳重和大气,以及用不完的耐心,小时候许惟肖在动画片里看到了正圆形毫无瑕疵的荷包蛋,吵着要她做给她吃,她竟然在厨房待了两天,真的做出了媲美动画片的荷包蛋。
先把蛋液过滤,用铲子将鸡蛋慢慢修成一个圆形,然后在锅里加水,罩上透明锅盖慢慢焖熟,宋惟妙安静的守在锅边,水蒸气蹭着她的脸,和这个女孩子一样温柔。
第一次进厨房是什么时候,宋惟妙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比起做饭,洗碗才是她在厨房的常事。
妈妈总会说:“吃完饭把碗洗了,菜渣记得捞出来,地面上的水擦干净,拖把多洗几次,不然滑溜溜的摔跟头。”
有时候爸爸也会笑呵呵的帮自己说话:“你就总让惟妙去,今天该轮到惟肖了啊。”
“惟肖又不会,洗也洗不干净,还得让我洗第二遍,不就是洗个碗嘛又累不着,你咋一天天这么多事,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爸爸是个老好人,对人总是笑眯眯的,惟妙从来没见他和谁红过脸,吵过架,她的姑姑舅舅们总是说,她爸爸心善。
然而妈妈有两个姐姐,作为最小的孩子自小得到了姥姥过多的爱,所以总是觉得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在一些事情上总是偏心惟肖,因为这个缘故,爸爸经常为自己说话,然后搞得一家人不痛快。
还好虽然妈妈偏心,但是惟肖和她的感情很好,有什么吃的玩的都会想她这个的姐姐,虽然妈妈说不用,但惟肖还是会在刷碗时溜进厨房——帮倒忙。
然后被惟妙又气又笑的赶出去。
九岁时小惟肖的生日愿望是:“等我以后挣了大钱,一定要在我的房子里安洗碗机,这样大家就都不用洗碗。”
荷包蛋做的很成功,宋惟妙把面包片对半切开,加上火腿和荷包蛋,然后用沙拉酱、千岛酱番茄酱调了一个自己喜欢的酱汁,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她端着早饭进门,看见许惟肖正躺在床沿上,半睁着眼睛在放空。
她走过去把她推回床上:“醒了就起床吧,我做了你爱吃的三明治,你前两天不是一直吵着要吃这个嘛,快起来,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惟肖哼哼着,不愿意动,从鼻子里哼出一段鼻音。
“不行,我做的是溏心蛋,你用微波炉热了就不是糖心蛋了。”
见惟肖不动,惟妙端着盘子往外走:“你吃不吃,不吃我带走啦,我们补习班的同学肯定也爱吃。”
原本还在装睡的许惟肖猛地翻身坐起来,顶着一头鸡窝迷迷糊糊张开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