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师不管这些,班主任只会说——你看看你这个成绩,你还想不想上徐高了。
音乐老师只会说——你们组进度怎么样了,拉丁舞小组可都已经排完了。
被班主任数落完,许惟肖捏着两张卷子回班,刚好撞见开完会的老师们,她知道,班主任已经给她留足了颜面,下一次挨骂可能就是当着全班的面劈头盖脸的把卷子扔下来,有可能会砸在自己的桌子上,也有可能直接砸在自己的脸上。
许惟肖想起了前桌的何嘉瑶,她成绩不好,每次发放成绩都是一次公开处刑,偏偏她人缘也差,因为总是和男生打闹的缘故,班里女生总是有些刻意的疏远她。
也可能是因为她发育的早,体态在女生中过早的丰腴。
越是“好孩子”越懂得用合理的解释去掩饰真实的想法来换取他人的理解和支持,有时候“聪明”并不仅仅指的是做题速度。
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还不擅长伪装,厌恶和疏远藏不住,总是赤|裸裸的写在每个人脸上。
没有拉帮结派,也没有矛盾和冲突,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何嘉瑶就站到了全班女生的对立面,好像她杀了人、放了火、十恶不赦。
班主任扔出去的卷子准头很低,捡到卷子的人经常要顶着老师的目光把卷子还给它的主人,只有何嘉瑶的卷子,像是沾满了病毒的病危通知单,人人都缩回手,不愿意去碰。
刚刚上课时几个男生打扫卫生回来的晚,推门的瞬间老师刚好把何嘉瑶的卷子扔出去,对流风把她的卷子吹上了天,众目睽睽下试卷在半空转了一圈,像是动画片慢镜头一样从窗口飞向了后山。
全班惊住,两秒后传来窃窃的笑声。
每个人都看见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帮她。
何嘉瑶冲出门的时候,许惟肖是真的有些可怜她,然而现在更多的却是恐惧,她突然想问问何嘉瑶,你考了多少分。
是比五十四分高,还是比五十四分低。
许惟肖茫然的回到位置,她开不了口,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何嘉瑶。
作者有话要说:
新疆炒米粉一定要加囊。
第49章 甜食
120.
期中考试后,陈期慢慢适应了徐中的变态作息时间。徐中的作业多的令人咂舌,即便是她从小练出了速度,也要写到半夜十点多,再加上家长听写和睡前看书的时间,等她真正闭上眼,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
十三岁而已,这样下去她的身体真的吃不消。
做不完的作业逼迫着陈期养成了课间写作业的习惯,徐中的老师们上完课就会留家庭作业,老师们主张学生要抓住零散时间去学习,这样节约下来的时间还可以做一些额外的课外书,不能只想着靠老师们留的作业提高成绩,好成绩都是拼出来的。
上次班主任刚这样说完,余期直接在下面接了一句。
“拼啥,拼命啊,算了吧我可不想折寿,我爸说活着最要紧。”
余期真是徐中少见的活宝。
班主任被她噎的无话可说,每次陈期想到当时班主任的臭脸,就会笑得肚子疼。
又是一天课程结束,自习课前,陈期把最后一点英语习题写完,靠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
“哎,数学卷子给我,周一考的那张。”
“干嘛。”
见陈期没动静,余期干脆自己动手找,一边找一边解释:“我的找不到了,拿你的复印,我可不想被罚抄卷子。”
余期风风火火的刚出门,许惟肖就坐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参加艺术节。
“本来我们人已经齐了,可是今年艺术节要去电影院办,老师们刚去看了场地,说我们的节目人太少,撑不起场面,让我再加四个人进来。”
艺术节……
陈期心里微微有些颤动,但下意识就想要开口拒绝,她还记得选拔指挥员时带给自己的挫败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已经学会了去寻找安全的生存方式,不贪心、不期待、就不会失望受伤。
“来嘛,她们跳的都没有你好,我和老师说了你上过电视台,老师说了你一定要来。”
陈期咬了咬牙,还是松了口:“可是,可是我很久不跳舞了。”
“没事,我教你,小时候夏老师就总说你学得快,那时候你跳的比我好多了,你有底子,肯定比她们学得好。”
明明知道许惟肖假传圣旨,陈期还是点了点头,许惟肖走后她坐在座位上发呆,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答应了这个邀约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给自己画安全圈,她告诉自己,只要乖乖待在安全范围内,不去触碰外面的禁区,就能抵御大部分灾难。
可凡事总有例外……
“我靠我去复印的时候刚好撞见班主任,我连校服都没穿,差点被她逮个正着。”
陈期看着头发都飞到脑后的余期,幽幽的说:“你校服呢,班主任上节课刚发完火你就往枪口上撞。”
“刚被蹭到了风油精,味道太冲,我就扔书包里了。”
“那你到底被逮到没。”
“没,我一个翻身就闪进厕所了,还好我躲得快。”
无聊,陈期失望的回过头,嘟囔着:“哦,那你嚷嚷什么。”
余期白她一眼,两眼发光:“激动,我刚刚闪进了男厕所!”
陈期愣了一秒,笑的满脸是泪,笑着笑着慢慢哭起来,好像堵在胸口的巨石慢慢土崩瓦解,一块块变成细碎的尘埃。
即便知道无欲无求,平平淡淡的活下去才是最安全的方式,可她还是羡慕那些肆意张扬无所畏惧的生命,而且也一直在期待自己变成闪闪发光的厉害角色吧,比如站在耀眼的舞台上,或是嘻嘻哈哈的摔进男厕所里。
她缩在安全圈,说到底还是因为怕,她并不是一个像余期那样没心没肺的孩子。
如果真的能说服自己,就不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了。
隐约记得可心姐曾经蛮横的和她说,就是因为人不讲理,才有那么多说给人听的道理。
许惟肖是心甘情愿当好人的,她也是心甘情愿去面对危险的。
121.
天已经黑透了,宋惟妙从桌子上抬起头,发现被充当枕头的胳膊已经麻木,她不好意思的朝老师笑笑,埋头继续写作业。
期中考试后补习班又来了很多新同学,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桌椅板凳摆的非常紧凑,只留出一条小小的缝隙放进双脚。
真不知道妈妈从哪找到的这么一个补习班。
新来的两个男生很爱吃零食,像两只耗子一样成天在后面磨牙,撕开塑料袋,咀嚼薯片,又或者是小声骂着一些人一些事,宋惟妙总是被他们吵的头疼。补习班老师管的不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毫不过问,冬天门窗紧闭,加上暖气的烘烤,原本就呛人食物气味弥漫开,夹杂着其他一些味道,变成难以形容的一团,紧紧包裹住宋惟妙。
只要期末考试考好,就去和妈妈说换一家补习班吧,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很难不让人分心。
宋惟妙握着笔,不知不觉想到了少年宫明亮安静的书法教室,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就站在教室正中,孔老师就在一旁看自己写小楷,他说这么多孩子里,自己的小楷写的最好看。
停顿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自从上了中学她就不再去少年宫了,妈妈说反正也不加分,没用。
“这有人吗?”
宋惟妙回过神,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没有。”
“那我就坐这了。”女孩声音有些大,似乎是习惯了这样扯着嗓门说话,然后回过神,降低音量做自我介绍,“我叫翟依依,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惟妙。”宋惟妙指了指周围的位置,“教室是分块坐的,这几个位置是二中的,你是?”
翟依依摸了一下自己的外套,躲闪了一下,然后故作镇定的笑了:“我家不在林城,我刚转过来,校服还没到呢,我是……我是五中的,五中你听过吧。”
翟依依的表情很夸张,说话像是舞台剧演员在表演一样,宋惟妙看着她,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两个成语。
喜形于色,跃然纸上。
她看了一眼后面的男生,皱了皱眉头:“我就坐这吧,后边也没有什么空位了,你不介意吧。”
宋惟妙点点头,不再说话,把最后的英语作业交给老师后拿出了自己的练习册。
惟肖之前看她做作业时,嫌弃的说二中的作业完全是做做样子,她们徐中的尖子生人人都有自己私下买的练习册。宋惟妙没有说话,第二天就买了一书包练习册回家,不是攀比,也不是逞能,因为想要在期末考试翻盘,她已经连着两个星期半夜一点上床了,这导致她每天都很困倦疲惫,脸色蜡黄打不起精神。
放学时她照例在楼道口等了一会儿,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楼梯上没有再出现那样放肆的嘲笑声,也不会有人不礼貌的哈哈质问她,喂,你不是小偷吧。
宋惟妙叹了口气,拉起等候的爸爸的手慢慢走回家。
冬天来临,天黑得越来越早,爸爸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每天都会来接自己放学,他们两个沿着没有灯的小路慢慢走,走到公交车站去坐最后一班末班车。
这是一天之中,宋惟妙最期待的时刻。
林城很小,小到公交车似乎是个多余的摆设,小时候吃过晚饭,宋惟妙经常跟着爸爸去很远的地方散步,路上他们经常能看到一些夜晚的公交车,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车子摇摇荡荡的,让宋惟妙想到宫崎骏漫画里的世界。
只可惜,那样可以浪费一整个晚上看世界的小时候,再也回不去了。
她认真的踩着脚下的雪,听着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爸爸,你说,你说我期末考试能不能考进前三百。”
宋惟妙知道爸爸会说什么,爸爸肯定不会直接说“能”或者“不能”,他只会和自己说,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只要尽力就好,考什么样爸爸都不怪你。”
宋惟妙笑起来:“可是我想考进前三百,那样我就能跟妈妈说,我想换一个补习班,这个补习班实在是太小了,我趴着写作业老是想睡觉。”
爸爸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没事,回去爸去和你妈说,咱不想来就不来了。”
风有些大,宋惟妙把手塞进爸爸的口袋,笑着说:“不用。”
宋惟妙知道爸爸在家里的地位,爸爸是个和善的人,说不了急话,可妈妈性子像个炮仗,一点就着,这么多年爸爸每次的帮忙都会变成一场混战,妈妈总是指着爸爸的鼻子从头骂到脚,能从猪肉涨价一直骂到隔壁人家的狗半夜乱叫。
相比自己的委屈,爸爸的无力和局促更让她心疼。
“没事爸,还说我去和妈妈说吧,我肯定能考进前三百的,你女儿不笨,对不对。”
“对,我们惟妙不笨,我们惟妙最好。”
122.
入学报到那天,陈期跨进徐中大门,突然想到了一句又红又专的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家长们被拦在门外,只有学生在操场上看分班名单,因为起床太晚,陈期赶到时操场已经挤满了人,不得已她只能站在主席台上等待人潮散去。
陈期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那个时刻,早上八点,清晨生命力最旺盛的阳光铺洒下来,照亮了人海中每一个扬起的脸庞,名单贴在主席台后,于是那些脑袋齐刷刷的朝向同一方向,攒动的人头让陈期想到了电视剧里上朝的画面。
只不过这次,他们是臣子,自己是皇上。
那样荒谬的联想让陈期在心里笑出声来,她有些恶作剧的想,如果自己朝台下的人喊“平身”,会不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名扬四方。
台下那么多人,有一些是徐小的熟人,但大多数都是陌生的,陌生的面孔代表着新鲜的朋友和重新开始的生活,这让陈期有些兴奋和激动,然而冷静下被期待冲昏的脑袋,陈期还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上看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那是小学时很少见的自信和张扬,以及一种让她觉得疑惑和震惊的气质。
如果说小学时那一屋子指挥员是一屋子陈期的话,那么此时自己面前的人,就像是……一整个操场的安辰。
所有人,跃跃欲试,成名在望。
在那一刻,陈期在终于明白自己听过很多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徐中的孩子和其他地方的孩子,不一样。
陈期站在舞蹈教室前,忽然有些后悔来给许惟肖当壮丁了。
小学升初中时有特长生考试,通过考试的学生可以优先录取,所以徐中每个班主人手里都有一本特长生的小册子,班里谁会唱歌谁会弹琴一目了然,省却了文艺节老师们绞尽脑汁抓壮丁的麻烦。
显而易见,徐中的文艺节根本就不用选拔,直接按照名册点名分配就好,保证没有歪瓜裂枣,各个优秀。
毕竟整个林城的“好苗子”都在这里了。
可是优秀人才总有用尽的时候,当初陈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答应许惟肖的,然而来了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
被抓来的壮丁一共六个,剩下的五个都穿了专业的舞蹈服,只有自己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陈期进门后慌忙扯掉了外套,露出里面更加不正式的宽松毛衣。
白色的喇叭袖,背后还印着一只米老鼠,刚脱下外套陈期就后悔了,然而又懒得重新穿上,只能别扭的站着。
五个人中的四个人好像以前认识,已经开始聚在一起讨论待会儿的表演项目,陈期远远的听着,其中两个高个子的女生说准备了自己的独舞,说是要作为自己的加试项目。
不用这么夸张吧……陈期本能的想要逃跑。
就在她抓着衣服不知所措的时候,被晾在外围的第五个女孩忽然靠过来,嗓门格外洪亮:“你是一组的吧,老师说咱们六个里有三个三组的、两个二组的、一个一组的,我们是二组和三组的,所以你是一组的吧。”
女孩绕口令般的一堆话说的陈期头疼,陈期恍惚的点点头,愣了一会儿才友好的开口:“我叫陈期,一组五班的。”
“天啊,五班!你们五班可是年级第一啊。”女生惊呼一声,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八卦一样露出夸张的神情,陈期尴尬的愣了愣,觉得即便是有生之年看到《柯南》的结局自己都不会这样激动。
女孩热情的握住陈期的手,掌心滚烫:“我叫翟依依,二组十班的,老师成天说你们五班是我们的骄傲,据说你们期中考试半个班数学都能拿满分,真的假的?”
陈期看着瞪大双眼的翟依依,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换来了对方的第二次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