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在彩排的时候的表现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平平,简夕知道这不是简宁应有的水平,她更紧张了,她不知道正式比赛的时候,简宁会爆发出怎样的实力。
这样的紧张一直保持到简夕上场那天,她一直记得简宁那天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她永远也赢不过简宁。
但,怎么可能?她有漂亮的演出经历和学历,她还打算多攒些奖项,争取跳到国家级的交响乐团去,她简宁可什么都没有。
这样想,她的底气突然足了些,她的小提琴技艺纯熟,再难的曲子她也能流畅演绎,她不可能比不过简宁。
进行一番心理建设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半决赛的表演。
摄像机对准着她。
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独奏过后是协奏,她排除一切杂念,眼前只有乐谱,她只需要演绎,演绎,把乐谱精准地演奏出来。
艺术这种东西,投入进去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普通人欣赏文学,影视,歌剧等等艺术作品,经常一回神就过去了几个小时,对热爱小提琴的人来说,听别人长达一个小时的比赛作品,也并不是多么疲惫的事情,因为每个人演绎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简宁在心中为在她之前上场的那些人在心里排了个大概名次,但她拿不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风格,她不知道那些评委会更侧重什么。
轮到她上场时,她尽量让自己忽略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的那一位。
如果他不是比赛评委的话,她一定不会这样紧张的。
换句话说,有他在,很影响她的比赛状态。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越是关系根深的人,再见面就越是尴尬难堪,或者说,有多亲近,就有多生疏。
但如果让她重选一次,在她明知道他会当评委的情况下,她还会不会来参加比赛。
她想,她还是会来。
她不会再为了任何人放弃。
她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独奏之后是协奏曲,协奏部分需要表演的是莫扎特。
简宁最开始入门小提琴,就常练莫扎特的曲子,因为他的曲子听起来简单,活泼,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后来练得多了,她又嫌莫扎特的曲子太简单,开始偏爱贝多芬,肖邦等大师的作品,她认为只有华丽的乐章才能体现出弦乐的美妙,展示她的精湛技巧。
十几岁时的简宁也很喜欢“炫技”,觉得自己天分高,那些不好学的小提琴技巧她轻松就可以掌握,当初她学到揉弦,四指揉弦对她来说也跟玩儿一样。
是后来郑克己成为她的小提琴老师之后,在他的教导之下,她才明白,对于一生劳碌漂泊的莫扎特来说,在那个作曲风格必须在固定条框里的时代,他能坚持创作出让人愉悦明亮的曲子,是多么的纯粹和艰难。
他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子,又或者说,在经历了一生的潦倒困苦之后,他仍然选择用最干净的风格去创作音乐。
莫扎特永远都是莫扎特。
是郑克己让她明白:大道至简。
再之后,简宁自己的演奏风格也开始转变,不再追寻那些华丽的技巧,在郑克己的讲解下,更深层次去领会音乐背后传达的精神。
可以说,没有郑克己,就没有现在的她,他对她的影响太深了,莫扎特对她来说也具有深刻的成长意义。
而现在,她要在郑克己面前表演莫扎特,这种滋味……
简宁摒除杂念,放空一切,开始了莫扎特协奏曲的演奏。
曲子一出,阅选手无数的评委们立即感受到了难言的舒适。
在这一刻,小提琴就是小提琴,是平平无奇的器具本身,而演奏音乐的那个人,才是值得关注的关键。
简宁在大师创作出的明朗乐声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莫扎特本人的生平。
他疾病缠身,遭受势力迫害,恋爱失败,才华埋没,父母离世。
但这些没有打倒他,他仍在坚持创作。
她开始想起自己。
虚伪的继父;为了讨好继父一家,总让自己忍让的生母;还有讨厌的继姐。
被迫放弃的梦想,并且因此,和生命中最敬重的人再也不相往来。
在这一刻,隔着不同的世纪和时空,她却和那个孤苦的灵魂得到了共鸣。
坐在正中间的郑克己握着钢笔,看着台上专注演奏的曼妙身影,向来平和温润的眼神,终于生了波澜。
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这时,旁边的女评委转过头来,低声微笑地说:“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学生,Zheng.”
“会吗?”郑克己也露出礼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