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什么。
简宁一直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妈妈。
自她周围天然有一层隔膜一样,菜市场本身拥挤,可所有人从简宁身边路过时,都没有人敢挨得她太近。
主要是她的长相和气质,一看就是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的人。
汤秋韵抹零成功,带着得意的笑容转过身。
恰好对上了简宁的视线。
手里的布袋啪一声,口袋敞开摔在地上,刚买好的西红柿七零八落,滚得满地都是。
母女二人在菜市场嘈杂的叫卖声中对视。
汤秋韵率先避开视线,弯下腰一个一个去捡西红柿,她一共卖了五个。一个,两个……四个……第五个呢?
她怎么都找不着,正想起身去其他地方找找,她的视线中突然踏入一双红底高跟鞋。
她记得她教育过女儿:“高跟鞋要穿红底,女人才显得高级。”
此时此刻,眼前的高级女人伸出手,递给她一颗西红柿。而那只拿着西红柿的手,上面戴了一只能买下一栋楼的粉钻。
“给。”
汤秋韵缓缓伸出手,把西红柿接过来,拿到西红柿以后,她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连你的亲生女儿也要躲吗?”简宁在后面开口,“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
简宁跟汤秋韵回到了她现在住的房子。
低矮的旧楼,还没她卧室大的一间小屋,进门是一个沙发,沙发里面是卫生间和阳台,进门右手边拐进去就是卧室。
汤秋韵把买好的菜放到阳台,对简宁说:“你就别坐了,再弄脏你的衣服。”
简宁:“……”
她没有嫌弃的意思,却也不打算坐。
她问:“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离开想要过的日子吗?”
汤秋韵在阳台上默默洗西红柿,不做声。
“你真让我看不懂。”简宁说。
“如果你看够了,就回去吧。”
汤秋韵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却拿起了一个菜板。
她拿起西红柿,切开两半,然后一块一块切好。
简宁问:“我不配得到一个理由吗?你一声不吭把我扔下,现在又一声不吭让我走,你不是很会骂我吗?你怎么不说话?你能跟我说的话就只是逼我给简夕道歉,或者让我放弃小提琴,以及逼我嫁给一个有钱男人是吗?”
她实在憋不住这口气,也没法对她的妈妈毫无怨怼。
是否亲情总是如此复杂,让爱与恨同时参杂。
并且生活更多的时候,恨比爱还要多。
汤秋韵菜刀一停。
“难道是我错了?宁宁,你知不知道,那是简家,不是我们的家。你处处都比简夕强,她能容得下我们吗?你受的那点委屈可以忍,你知道没有简家,我们母女俩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简宁捏紧了包的拎手:“什么样的日子?无非就是你现在这样,为了几毛钱跟人砍价,买西红柿也要挑挑拣拣——你觉得我说这些让你难堪是吗?可我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要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丢人的。可一直都是你自己不想过,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日子!”
汤秋韵慢慢放下菜刀,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自狭窄的阳台厨房缓缓转过身。
尽管一年不见,她仍然是年轻的,貌美的,与这间房子格格不入。
明明被亲生女儿数落了一通,她却没有丝毫波澜。
她说:“我知道你恨我。”
“当年你爸心脏病住院,家里穷得快要活不下去,我承认,那时我有了别的心思。你爸那时太穷,根本治疗不起,你爸是个好男人,他说不想拖累我,决定要跟我离婚。”
“我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简光启,跟他结了婚。”
“从简光启那得到钱后,我把大部分都拿去给你爸治了病,他缓了两年以后,最终还是去了。”
“我知道穷的滋味,那不好受,宁宁。钱意味着什么,现在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