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和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一起被放进当晚的外套衣兜,平躺着度过最后一天的零点,睡觉前,又被放回床头柜的抽屉。可拥有者想了想还觉得不够郑重,愣是翻出一个闲置的小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把两样东西放了进去,摆在化妆台靠近镜子的位置,但凡坐下就能看个清楚。
值得珍藏的倒不是糖果本身,而是有人那点难得漏出马脚的可爱和坦率,叫人难忘之余,总想着留下一点值得保存的东西——
至少可以问问他保质期时长,放到最后一天到来之前,再吞咽下肚。
她当时怎么回的来着,哦,想起来了,说的是:“同乐同乐。”
又有样学样,客观而实在地评价,“没有关系。小灼同学,糖比花好,务实更好,细节动人心。”
更动有情人的心。
臣妍托着下巴,盯着首饰盒,被催了多次早点休息,依旧敷着面膜都藏不住笑。
翌日,臣女士一如既往醒得很早,早到她才悠然从床上转醒,对方已经在小区周边溜达了一圈,又前往早点店,拎着一人份的豆浆油条返回家中。如此一番情形,自然也有老话可以批判。
这回添了新人物,就有了新的批判说辞。
譬如,“人家小灼都在外面晨跑完回家了,你还在慢悠悠地洗漱。”
臣妍一听就知晓他们估计一大早碰了面,这次重新找回成年人的淡然,隔着洗手间的门板,平心静气地、慢悠悠地喊冤:“也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生物钟嘛。”
她已经是没有懒觉的那批人,怎么也敌不过习惯早起的这些自律者,不如老老实实地认命。
而且,卓灼大概在暗度陈仓上颇有一些本事,因为玫瑰是于臣女士不在的时候被送上门,结果一通周折,还能在楼下偶遇对方。
臣妍忍着笑意不动声色,不禁想着:这大概也是聪明人才有的时间上的统筹规划思路。
临近中午,卓灼的车停在小区大门,要接送二位女士前往订好的餐厅。
臣妍出门时没认出来,还是有人自驾驶座下来,才叫她弄明白了情况。
“你怎么还换了辆车?”
她借着等他停车的档口,主动提出批判,“小心思太多可不好。”
于是,又等到对方很理性的解释,譬如老师的身份,工作单位的特殊,这两者所造就的日常驾车的讲究,以及一些个人经手项目、经济情况和投资情况的简单介绍。这使得臣妍严肃的批判没有进行下去,直接换成了一句总结,“看来,你的确还有很多惊喜是朕所不知道的。”
这顿饭也不能说吃的不顺利。
双方都算熟人,要找聊天话题是很容易的事情,以前的故事,现在的工作。
臣女士在酒店工作多年,懂得如何开启和结束一个话题,卓灼同样懂得如何在对话中使旁人感到舒服,臣妍在其中,几乎只需要做到吃和附和。卓灼将木瓜银耳羹推至她的面前,动作先于在场的所有人。
服务生端进来一盘虾蟹,依旧有人自然而然地继续如常接受剥壳事宜。
臣女士看在眼中,更对卓灼表现出的许多细节满意,却在一餐的最后关头,略作沉吟地提出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俩需要去见你的父亲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融洽的时刻,她毫不避讳提及这件事情,那个人,神色颇为认真。
臣妍微微一愣,气氛还没有僵化,身侧的人已经放下筷子,颇沉稳地说:“他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更知道插手不了我的个人生活。”
“我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像您和妍妍这样,一直以来都十分密切,”卓灼坦诚地说,“他有了新的家庭,也就默认在我这里失去了许多话语权。”
他于情感和经济方面独立,已经是无限度地弱化了许多联系。
“至于其他人,”他难得在提及长辈时显出一份不在意,“并不在有权指导的范畴内。”
臣妍去参加同学会的那天,他回到老房子收拾一些资料和行李。
料不到,临走前被人叫去书房突然旁敲侧击着提及一些相亲的事情。对方将一位老友的女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他十分有耐性地听完,却不是如往常一样,以简简单单的‘知道了’结尾,而是当面直接与卓波摊牌,头一回在与父亲的交谈中,显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情绪。
对方错愕之余,甚至没等到将许多大道理摆出来,劝诫这段感情不适宜的时机,就被卓灼简简单单地以一句‘爸’噎了回来。
卓波瞪着眼睛,错愕之下,还是发出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书房这些年的摆设没有变过,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子隔开父子,也让他们保持着交谈的距离。
“您是我的父亲。”
“我对您一直没有所求,”卓灼顿了顿,说得很平静,措辞简洁,“也希望您不要因为自私,再冠冕堂皇地处处让我继续让步。”
卓灼早就将很多事情看得清楚,更对自己的父亲了如指掌。
卓波是个看重脸面的人。
这就意味着,他是无法接受因为自己儿子与曾经的继女在一起这件事被人指指点点的,更无法接受与前任可能会成为关系上的亲家的可能性。尤其,他的新任妻子和家人看起来同样不是在这件事情上会闭嘴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