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妍心里头微暖,下意识点点头,又赶紧摇头,目送着对面人起身的背影,低头看了会儿脚尖,终究起身追了过去。
她靠在臣女士的背上,死皮赖脸地不肯起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跟您说……”
臣妍深吸一口气。
“我谈恋爱了。”
臣女士身形一顿,关掉灶台的火,知道嫌弃也没用,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擦起手,“那搞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是不是网上遇见什么困难,惹什么人了。”
埋怨完了,拍了拍臣妍的手背,语调轻松,发自内心地道,“早该直说,这么好的事情。”
臣女士目睹自己女儿单身多年,倒不至于变成催婚一族,但出于本能,并没有彻头彻尾地于子女个人问题上撒手不管。
被说过于现实也好,功利也罢,自己同家里断绝了关系,就同样替臣妍断绝了许多亲戚之间来往的可能。她于事业上吃尽苦头,主观愿意放手让臣妍自己进行抉择,可也同样客观地知道世界之大,人情社会中,单身女性的处境有多么不易。
她有过失败的婚姻经历,虽然清晰地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但还是从臣妍小时候起避不开地担忧:担心臣妍或许对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失去兴趣,不愿意同别人交心被孤立,更担心家庭条件特殊,自己走以后,臣妍年老时一个人孤苦伶仃……可条件没办法,只能另外耗费很大的精力在建立母女间信任感上。
当然,后来臣妍的早恋经历则完全证明,这份担忧实在是有些多余。
臣女士略作沉吟:“他是做什么的?”
“老师,”臣妍看她不挣扎,干脆仗着身高优势,埋头蹭着撒起娇,“是大学老师,本地人。”
俗话说,公务员、教师和医生对家长总是具有绝对的杀伤力。
臣女士不以个人条件为先,可听到简单的情况描述,还是明显很满意的。
她又问:“年龄呢?”
“……比我大一岁。”
臣女士哦了一声,有些意外:“我还真以为,你会找一个比你小不少的呢。”
看挣脱不开,于是就这么拖着人走出厨房,到沙发坐下,继续揶揄着开口:“我都记得……有段时间,天天在那儿说什么‘弟弟好,弟弟妙’,虽说我也不是那么传统的人,不过确实还是怕你真给领个未成年人回家。”
臣妍饶是有千万个因为心大生出来的缺点,也盖不过行动力强的优点,她对此心知肚明。
臣妍大呼冤枉,瞪着眼睛:“未成年人!我胆子也没那么大吧!”
她起身端过糕点盒,放在茶几上,又揽着母亲讨好地问:“您老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
“我能有什么建议,”臣女士顺手拿过一个丑橘,剥得慢条斯理,“当时你读书那会儿非要谈,开始和分手那会儿,我不也没插手?你看起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其实,比谁都要想得清楚。”
“高三毕业的时候,不也是你做主,跟人家打电话,说填志愿的时候千万不要执意填一块儿,一定要填到分数能够得到的最好的学校,免得以后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怨怼到彼此身上……”
臣妍惊疑地打断:“这您都知道啊,这也太厉害了!”
臣女士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吹捧,用更高的声音盖过去,“还不是你大半夜非要在阳台打电话,我还当是你不满意分数,心里难受,因为担心你,就在里面站着听了一会儿!”
她停了停,塞过去一瓣橘子,堵住臣妍的唇齿:“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在两性关系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成熟很多,所以才放了心,”说着说着,又有些恶狠狠地戳了下臣妍的脸,“就是没想到,这一成熟,一等,就等到了二十七八岁。”
臣妍被骤然的酸甜刺激地呜咽一声,看臣女士起身,立刻艰难地嚼碎果肉,主动出击,“您都不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
“你们都还没到半年吧?磨合期都还没过,现在问太早了,哪天分了都是自然。”
臣女士不慌不忙,或许是经历过两段感情,同样有一种通透得出奇的态度,潇潇洒洒,“我只是在私心上期待你有感情方面的意向。等哪天你们俩真稳定了,他准备要上门了再说。”
“真磨合不好的,你不中意的,我也没必要记住他的姓名。”
她的日程一向很满,从鞋柜抓起钥匙,对着臣妍提过来的电脑包点了点,“忙你的啊,碗要洗就洗,不洗就放着,我去对门打会儿牌,过会儿回来。”
动静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归于寂静。
“……”
臣妍有些发愣。
她万不会料到场面比预想中的轻松,更不会料到自己这位母亲的豁达程度,直到关门声响了,才如梦方醒地摸出手机。
臣女士口中的‘稳定’明显比她所想的稳定条件还要苛刻。
卓灼回复的时间已经是吃饭之前,一个简简单单的好,附加一个举着‘OK’的兔子。
臣妍的手指按了又按,组织了好一会儿:我跟我妈说了……
她打下一个省略号,迅速补充,同样有揶揄的意思:不过她说我们才谈了没半年,还没稳定下来,暂时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