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12月也过半了,庄非的肚子更沉了,行动变得更加迟缓了,连正常的走路都老费劲了。晚上不管怎么睡都不舒服,还不敢随便睡睡,就怕姿势不对压坏哪个宝宝了。
如此,她每回都必须托着肚子,才能入睡。
周慎远看着庄非仍在膨胀的肚子,总忍不住暗自心惊肉跳,担心得不行,面上还必须保持镇定如常。
庄非现在散个步都很吃力了,只能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保健操又换了一套更轻缓更适宜的,时间也缩短到了十分钟以内。
每晚在床上,周慎远都会一丝不苟的,帮助她做腹肌运动和骨盆运动。
前者是为了锻炼支持子宫的腹部肌肉,后者是放松骨盆的关节和肌肉,锻炼柔韧性,都是为了尽可能的保证庄非能够顺利生产。
庄非看着额头薄汗又起的周慎远想,何其幸运啊,得亏是周慎远,幸亏是周慎远。
她现在更废了啊,这么说吧,庄非如今全身的肌肉运动量,都被周慎远一人承包了,她已经废到了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地步了。
晚上睡觉前,周慎远都会坚持给庄非做按摩推拿,为此还特地找了个专业推拿师兼保健师,好生进修深造了一番。
进入孕晚期后,周慎远的活儿做得更细致周到了,每次都会把他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从决定留下孩子,并死赖着和她睡在一起后,他这个睡前项目,就愣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没有一天断过。
庄非想,周慎远这么厉害的大佬,都没有逃避自己的义务,她这么厉害的咸鱼,又怎么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呢?
尽管,一时咸鱼一时爽,一直咸鱼一直爽,然而,咸鱼虽好,有些咸鱼也是做不得的,万万做不得的。
谁叫她是个没有把节操掉光的咸鱼呢?做咸鱼的,属于人的理想可以没有,做咸鱼超人,属于人的节操不能丢啊。
庄非摸着手腕上的白色疤痕,默默道:小庄非啊,对不起啊,我可能要扔下你一个人,奔向我一个人的明天了。
把你一个人留在昨天,对不起。
因为我决定,从今天出发了,向着每天都触手可及的明天,前进了。
庄非想,时间的流沙是止不住的,她内心的渴望也是止不住的,她还是自私的承认了她的自私吧。
到此为止了啊,她和小庄非,就只能在各自人生的旅程里,相互陪伴到这里了。
庄非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疤痕,这也许是小庄非唯一活过的见证了。
是真的想把自己在这世界上活过的痕迹全部消除掉吗?庄非想,她要是小庄非本人,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她是很能理解她这想法的,毕竟,这样的念头,在她早逝的青春时期,也特别强烈呢。
庄非已经按照小庄非留下的遗书,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清理掉了,包括从小到大的衣物和课本和作业。
连一张学生照都没留下。
小庄非留存在世的痕迹,就只剩下这道并不美丽的疤痕了。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唯一痕迹,刻在这被遗弃的躯壳上的痕迹,本该随着一把极热之火,全部灰飞烟灭的。
然而,她来了,她自黄泉归来了。
庄非想,自己或许很有些伪善呢。
人都会不自觉的自己骗自己,就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就喜欢把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无论如何矫饰,她都要离开她和小庄非共同的黑暗小居所,一个人奔向明天的太阳了。
这样想着的庄非,在内心正式告别了小庄非,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共用一个身体的朋友。
太阳照常升起的第二天,庄非在周慎远的陪同下,更加努力的和三小小只一起,开始了继续奔向明天的太阳的艰辛旅程。
转眼,新一年的元旦,就在三小小只相继达成头朝下的转身成就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半夜,庄非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周慎远立刻跟着醒了,拍着她的背,亲着她的脸,轻声问她:“非非,怎么了?”
庄非愣愣的哑着嗓子道,“我好像听到有人跟我说,往前走,别回头。”
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周慎远伸手抹去她眼角不断掉落的泪滴,搂着她道:“没事,我在呢,你别怕。”
庄非摇头,“我没怕。”
就是,莫名有些伤心,好像送别了一个好朋友的伤心。
周慎远吻着她低垂的眼角,暖热的手心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睡吧,我陪着你。”
庄非就又闭上眼睛睡了。
周慎远却有些睡不着了,明天又要陪庄非去做产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