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文的空间你看过了,对吧?”她问。
高宴没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件事:“看过了,密码还是……”他扭头指宋沧,猛地转了话头,“密码我还告诉宋沧了。”
路楠没注意到他的这个转折,追问:“你发现了什么吗?”
高宴坐在她对面,隐隐明白宋沧为什么会对路楠产生强烈兴趣。
路楠对自己态度和缓,跟高宴本身以及“宋沧朋友”这个身份没半点关系——关键是,在宋沧口中,他高宴是跟这个案子的记者,手里有很多料。路楠现在根本不在意如何修补和男友的裂痕,也不在意他人的流言蜚语。她最关注的,始终只有许思文这件事。
是有什么怕被别人发现的吗?高宴忍不住按照宋沧的思路去想。
他掏出随身的笔记本,跟路楠分享自己的想法。许思文所有能找到的社交账号,高宴都看过了。许思文不是喜欢跟陌生人共享想法的人,她追星,两三个月换一个,没有持久的热情。话很少,网络上的朋友也很少。
“但她喜欢拍照。”高宴说,“空间里内容最多的是‘素材’相册,小红书和微博大部分都是照片,而且她很少很少重复。”
路楠:“照片……照片里会不会有一些线索?”
高宴:“线索?”
路楠:“许思文自杀的线索。”
高宴感到更有趣了:“我知道警方现在的结论是自杀,估计很快就会有通报。她是自杀的,跟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你还要查什么?”
路楠一怔。
她的目的一开始是洗清自己的嫌疑,但现在,她开始好奇许思文选择跳下去的理由。在梦里一次次与许思文失之交臂,她至今仍旧深深懊悔:当日在办公室里,能拉住她就好了;当时能多跟她说几句话,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就好了。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太过冠冕堂皇。路楠不想跟高宴讲。
她心想,跟宋沧说……倒是可以的。
高宴聊起许思文照片里常见的海、窄巷和窗户这几个意象,正说得高兴,忽然被人重重一拍肩膀。他仰头看宋沧,宋沧指指门外,笑眯眯:“出来一下。”
高宴猜到他要说什么,忙不迭跟着出去,抢在宋沧之前开口:“我只是偶然在路上碰到她,顺路送她来这儿。”
宋沧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
高宴:“至于我们在哪儿碰上,她发生了什么,我不能说。我答应她要保密。”他凑近宋沧,低声,“就像我答应你要保密一样。”
宋沧:“……”
高宴:“你放心,关于你的事情我什么都没说。……呃,也算说了一点儿,来的路上她问我咱俩关系,我说咱俩是初高中同学,死党,过命的交情。”
宋沧挠挠耳朵:“是吗?”
高宴:“……不是吗?!你为了救我,在……”
宋沧抬手示意他不必继续说:“别接近她,我只说一次。”
“……为什么?”高宴笑道,“为什么你可以跟她交朋友,我不可以?”他在“朋友”一词上加重语气。
风有点儿大,风铃在夜风里晃动,弦乐的声音海浪般涌动。宋沧听见向来不反对自己的高宴问:“她是案件重要关系人,或者说,如你所言,是猎物。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路楠隔着玻璃门和橱窗看外头说话的两人。面色严峻,但似乎不是吵架。门关紧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宋沧远远地看她一眼。
路楠:“……?”
他们在聊我?路楠心想,不至于吧。
但她立刻想起看见自己和高宴同行时宋沧的表情。她忍不住笑起来。太有趣了,原来挑战宋沧这样的人,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快感。
小三花猫亲近她,爬到她膝盖坐下。其余三只各自分散,店里十分安静。笑够了,路楠在这样的安静里掐了掐自己的手背,让自己清醒。
高宴的手机响了,路楠举起手机向门外两人挥手,这才中断俩人谈话。高宴出门接听,宋沧坐到她身边:“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路楠:“为什么?”
宋沧笑笑:“为什么呢?”
路楠发现宋沧很少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提问时,宋沧总是用另一个问题来搪塞,话题似乎能继续,但是已经被他巧妙地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很狡猾。路楠心想,糟糕的是,这种狡猾在她看来,竟然也有些吸引人。
她心中出现某种预警,但任由事态发展,偶尔任性又如何呢?她规矩、正确的二十多年,第一次如此干脆地任由自己向错误靠近。
反正没人会指责她。
“想什么?”宋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