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吹动沈榕榕的长发,乱纷纷扑到他脸上。他从未和沈榕榕靠得这么近,满眼都是眼前漂亮女孩笑起来的样子。
修长的、干净的手指按在他下巴上,带一点儿命令语气:“张开嘴。”
高宴听见陌生人奔跑靠近的脚步声和愤怒呼喝,听见手机在背包里不停震动,但太过强烈的心跳声盖住了这一切。他沉浸在沈榕榕引领的吻之中,揽紧了她的腰。
宋沧挂断了电话。
他的车停在KK酒吧不远,拨打高宴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高宴认识酒吧老板康康,他本想让高宴牵线,好进入酒吧看看,现在只能自己行动。
从车里下来时,阴沉了一整天的浓云终于破碎,雨滴又大又重地砸下来。这是夏季第一场雷雨,来势汹汹。
宋沧穿过步行街,绕到KK酒吧后门。按照高宴所说,酒吧后门是一截楼梯,宋沧发现门紧紧地反锁着,无法打开。他回到地面,在一家店铺门口避雨,顺便观察周围。
已经四点了。街面上没有人,所有铺面檐下都挤着湿了半身的年轻小伙和姑娘。宋沧眯起眼睛,盯着街道对面一间奶茶店门口的年轻人。
大部分人都戴着口罩,宋沧只在档案里看过肖云声的模样。他很难透过口罩辨认出想找的人。但隔着雨帘,他发现了可疑的对象。
对面奶茶店门口,有个人也在观察四周,试图从层层叠叠的人之中捕捉自己的目标。
章棋说过,肖云声已经知道宋沧的存在,并且跟踪过在故我堂出没的宋沧。宋沧摘下口罩、打开雨伞,径直走向奶茶店。果不其然,才走到街道中央,那一直东张西望的口罩青年便定住了目光。
雨声和雷声震耳欲聋,雨伞扑扑乱响,宋沧的裤腿和鞋子都湿透了。宋沧朝他又跨出一步,立刻看见那青年有个微微向后缩的小动作。
在宋沧扔掉雨伞的瞬间,肖云声跑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一场追逐已经在雨中爆发。
无人的街道成为了最佳的竞技场,宋沧双眼紧盯距离他只有数米的肖云声。肖云声穿着雨衣,随着奔跑,他的兜帽脱落,宋沧看见了他后颈的一道刺青,一直延伸进他的头发,像一枚紧贴皮肤的钢针。
肖云声熟悉这里的地形,迅速拐入小巷。穿过堆满杂物的窄处,便是萦江与一条窄桥。过了桥,就是博阳中学所在的老城区,街巷蛛网般纵横。
不能让他过桥!宋沧放弃了直追的打算,他跳上道旁花圃,几下跳跃拐到人行道的岔路上,肖云声在穿过路口直奔大桥的瞬间,被宋沧抓住了雨衣的领口。
他跑得太快,连带拉扯宋沧也一起跌倒。宋沧和他在雨里厮打几个回合,终于从身后掐着肖云声的脖子,把他压在地上。
肖云声后颈的刺青是一把剑。这道刺青年月已久,痕迹都模糊了。
剑尖直指肖云声后脑勺。
他哑声笑了:“宋沧,我知道你……我知道你是许思文舅舅。”
宋沧屈膝压着他后背,肖云声无法翻身,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大雨模糊了宋沧的视线,脏污的雨水流进他眼睛里,让他双目发红、发痛。周围没有人,他反剪肖云声双手,用专程带在身上的绳子绑好,拖着他走下河堤。
桥下有几个老流浪汉,见宋沧和肖云声那架势,谁也不想惹事上身,纷纷走远。桥洞是天然的回声场,惊雷和密雨在此处浓稠地交织,宋沧耳朵嗡嗡作响。
他把肖云声扔在地上,从他裤兜里搜手机。肖云声忽然一弹,双足踢向宋沧腰侧。宋沧始终提防,险险地一闪,他自己的手机从衣兜里滑出来,咚地落到地上,顺着湿润打滑的草坡滚进了萦江。
宋沧给了肖云声两拳,肖云声没了挣扎的力气,靠在墙边大喘。他口鼻流血,却不觉得痛似的,只是看着宋沧笑。宋沧从肖云声裤兜里找出手机,用肖云声的指纹解锁,循着梁栩说过的方法,打开了云端。
“你要给许思文报仇吗?”肖云声问,“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她?”
宋沧头也不抬,飞快滑动屏幕,试图找到和许思文、路楠相关的视频。肖云声跟踪和偷拍过路楠,所以才能把路楠的日常照片发给宋渝和许常风。宋沧删了一些旧照和视频,再往前找去,视频的拍摄时间渐渐来到了去年秋季。
他忽然想起许思文到故我堂,但找不到自己的那一天。
肖云声还在笑。宋沧的认真谨慎在他看来似乎是一件很值得嘲笑的事情。他被自己的鼻血呛到,咳了两声,交换秘密般轻声问:“你看到她手上的燕子纹身没有?”
“……为什么要给思文纹身?”宋沧问,“章棋和梁栩是你的玩具,你控制他们去欺负杨双燕。思文又是为什么?”
“别弄错了,那可不是我让她纹的。”肖云声睁大了眼睛,“是她自己看到了梁栩的纹身,觉得好看,所以才去的。刺青师也是她自己找的,不怎么样,但至少是把那燕子放在身上了。”
他舔舔嘴巴,抽了抽鼻子,笑得十分畅快。
“这也正常,很多人都会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刻在身上。”肖云声外头看宋沧,想从他脸上找出动摇的痕迹,“感动吗?还是恶心?”
“这就是你用来胁迫许思文的事情?”宋沧看他,“她不是会被这种事情威胁的孩子。”
肖云声笑:“不。你并不了解她,她是个相当卑鄙的胆小鬼。胆小又卑鄙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是愿意做任何事的。”
宋沧已经找到了去年秋天那一日拍摄的视频,足有二十多个。他点开其中最长的一个,画面闪动,先出现的是一面墙。宋沧一下认出:这就是许思文曾站着被章棋和梁栩用酒瓶攻击的那面墙。